二十幾騎對付五六百人自然敵眾我寡,可是尋常北元軍兵怎麽比得了二十四衛的身手?
何況還有一個壓抑良久的弓捷遠呢?
猝不及防之下,甚至都沒用上一刻,那些肢體健壯的蠻兵便都見了閻王。
只剩兩個頭目樣的家夥簌簌發抖地立在二十四衛中心,驚恐萬狀地望著一個身形並不魁梧眼神卻極冰冷的小將軍朝自己走過來。
弓捷遠穿著亮甲披著狐裘,甲和狐裘之上均很乾淨,唯有臨風長得過分的寒刃上瀝瀝滴著血珠,不知道割過了幾個人的喉嚨。
他慢慢地驅著不系,居高臨下地踏到兩個頭目面前,盯著面孔細看一看,須臾之後,緩緩說了幾句北元話。
這下便連郭全也吃一個大驚,他料到弓捷遠自幼行走遼東必然甚為了解北元,卻沒想到能至於此。
弓秩淡定自若地瞧著小頭目的反應。
那兩個人更害怕了,磕磕巴巴地答。
弓捷遠聽過,緩緩抬起臨風,將它身上最後那點血珠吹了下去,又說了極短的一句話。
本來靠在車體上的兩個頭目身體立刻向下委頓。
弓秩回身就喚,“杜和,我們先走,你在後面點了這些車子。”
郭全聞言就明白了,杜和善遁,這些火材不能留著,是要炸掉。
弓捷遠的馬快,二十四衛動作再利索也追不上,郭全只能邊奔邊問弓秩,“那倆頭目說什麽了?”
“我可不如少爺聰明。”弓秩頂著風答,“只能聽個大概。這些火材不是頭批,除夕夜起便已開始運了,總計得有五六百車,若都用上,威平城要變平地。”
郭全聽得咬起鋼牙,“這些斷子絕孫的壞東西,也不怕炸死自己。”
總之片刻不能歇了,馬兒受不受得住也不能歇,二十幾匹良駒自該顧惜,威平城裡卻有幾萬條性命。
第238章 同敵愾不舍一人
箭一般的精兵們如柄飛刃,跟在弓捷遠的身後急奔威平城去。
夜幕深落之時終於跑到威平郊外,弓捷遠緊腿停住不系,立在一處小土坡上遙望北元兵寨,等著屬下跟上。
郭全第一個到,“小主子,杜和也就晚上個把時辰。”
“不是非得等他。”弓捷遠的神情甚為平靜,“就按師兄方才說的,炸了他們自己。壽天崔典逄降白裳鍾平程通紀勇仇雲且先下馬,裹住雪衣摸進兵寨裡去,尋到火材即刻就點!他們要整起人把車推近城牆附近要工夫呢,咱們很來得及,所以一輛都別留著。邢朝去將他們用不上的馬匹找個隱蔽地方栓好。這邊弓秩去叩城門,告訴我爹捷遠來了。剩下的人與我一起,見到兵寨起火爆炸便往裡衝,分頭猛殺,不準挨著連著,不準誰來貼身保護我,但也不準傷了損了。都查著數,莫管早晚快慢,每人砍夠八十個兵便即回撤,利落聚到威平城下,等待守將開門。”
郭全見他一副胸有成竹,心裡有些驚訝。
畢竟到了老地盤了,弓捷遠的樣子竟與在登州時大不相同。
八個被派炸營的人應聲下馬,利落而去。
郭全卻仍遲疑,“小主子……”
弓捷遠無暇看他,只找鄭晴,“你跟弓秩過去,告訴守將不必出擊,只在城內安心等待,然後立在門牆上面幫我數著,別叫一個暗衛落單,不得進城。”
弓秩聞言也不放心,“少爺……”
弓捷遠猛然一立俏眼,“什麽時候?囉嗦得嗎?速去!若比炸營的人晚到城中,你拿什麽謝罪?”
弓秩聞言不敢多說,拍馬就往威平城去。
更深寒重,殺意沉沉。
負責栓馬的人剛剛回到弓捷遠的身邊,北元軍寨就有火光衝起,緊接著傳來轟隆隆的爆炸聲。
弓捷遠拍馬就走,眨眼之間就已奔到兵寨近前,手上玄謫如同活轉了般,咻咻連發,隻一張弓,利箭竟然密如飛駑似的,專朝位置關鍵的元兵要害處射。
他身邊的二十四衛也如顆顆流動之彈,分頭砸進被爆炸聲驚動起來的敵軍之中。
刹那之間,慘呼倒地的,驚喝連連的,抱頭鼠竄的,不知所措的,什麽模樣都有。
此起彼伏的爆炸帶動一波波的衝天之光,映在這些可恨卻也可憐的異族生靈臉上,將那些妙筆難畫妙書難言的情緒和反應清清楚楚地展現在天地之間。
不得憐憫。
弓捷遠命令下屬數著人頭砍,自己不數,他沒那個功夫。
箭射得快,眨眼之間提前裝備得如同柴薪的矢菔便虛空了,不系也奔得快,片刻工夫已經帶著主人越過兵寨大門,飛進那些睡夢初醒的元兵陣中。
臨風如鬼魅般遊動而出,長信似地索命追魂。
郭全沒有真聽弓捷遠話,沿路只是貼著他的馬打,二人距離不遠,然而身邊都是敵軍,卻沒精力分神欣賞小主子的詭妙身姿。
便連谷梁初應該也想不到這個總在他的懷裡汗流如雨的嬌弱人兒竟然能有化身死神之時。
因不雄壯魁梧,這刻的弓捷遠很似一抹幽魂,也像是個穿著雪裘亮甲的豔鬼,更是任何活物都不該靠近的那種仙靈,人隨刀動,馬隨身來。
總有一二百條性命祭給了他,耳精過人的將帥聽到郭全在遠處喊,“夠了小主子,回撤!”
弓捷遠沒殺過癮,可他毫不戀戰,轉馬就朝外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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