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遠這才恢復認真,“明日我就過去看看。壽天和崔典跟了這一段,查著他是個正經公子——沒有亂七八糟的嗜好,房裡也沒有這樣那樣的人。”
“這樣那樣的人?”谷梁初覺得好笑,“連這個都給打聽出來?”
“不得打聽?”弓捷遠振振有詞,“都是嬌生慣養的官家子弟,本領不一定多大毛病可是不少,家裡也多寵著,小小年紀就弄幾個侍妾放在房裡。劉躍若也那般,婕柔過門便得面對一幫對手,甚至先給幾個孩子當娘,想想就很憋悶。”
谷梁初不讚同他,“婕柔能過得怎麽樣只看夫君。現在沒有侍妾只能說明家風好,父母管教得嚴,將來有沒有卻得在憑本人,也看婕柔的手段。漢帝尚有故劍情深之典,若能拿捏住男子的心,獨寵不是難事。”
“那個玄些,”弓捷遠自然地說,“我們家的孩子最沒拿捏人心的本領。眼前沒有雜亂女子,至少說明劉躍不是那種愛胡來的,否則他的爹娘擔心出醜,樂不樂意也得給安排的。”
“沒有拿捏人心的本領?”谷梁初不想說劉躍了,又變得似笑非笑。
弓捷遠明白他的意思,立刻翻了眼睛,“有嗎?”
“捷遠。”谷梁初語氣裡帶著明顯的縱容,“你一將軍之子,殺人打人毫不含糊,這翻白眼的功夫卻也登峰造極,如同腰刀佩劍一般掛在身上,運用自如,半點都不違和,可不是個大本領嗎?”
再說下去又無安寧,弓捷遠不理他了,走去拳房練功。
谷梁初看著人走了才喚谷矯進來,“周閣珍那邊有什麽動靜?”
“周運亨離了薊州往蘇杭去了!”谷矯回答,“一路都有人在接應。郭全正在細細查訪所有接應的人。”
“能捋出來不少東西。”谷梁初似很高興,“湯強那邊沒大動作?”
“錦衣衛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也在查東西。”谷矯說道。谷梁初便即頷首,“如此雙管齊下,倒要看看可以網出多少魚來。”
梁健瞧著他說,“都是吸食國髓的禍害,一起端了窩,大祁就能喘口氣兒了。
谷梁初用手指去撥弄著桌上的筆置,沉吟起來,“一起端了……”
宮裡的谷梁立也已接到了密報,臉上卻無喜悅之色。
倪彬侯了一刻才謹慎說,“皇上……”
“就一個周閣珍,”谷梁立只能跟他吐吐心聲,使勁兒皺著濃眉,“竟能弄出這許多事。朕都得舍出力氣來看著這老東西,湯強還說人手不大夠用。”
“錦衣衛五所未超千人,”倪彬分析地道,“鑾與和衛仗等司還不能動,周閣珍那個小兒子跑得遠,牽扯必然就多,人手分配不過來也在情理之中。”
谷梁立的神情頗為煩惱,“短時也添補不上好人手,先叫盧極來吧!朕親自吩咐吩咐他。”
盧極本當隸屬湯強,可他二人原來在北王府時身份不相上下,湯強也曉得谷梁立極其倚重盧極,因此人手雖緊也不直接調撥,只等皇上開口說話。
盧極的性子比湯強還要戾狠一些,聽谷梁立說完了煩鬱,立刻便道,“皇上何等樣人?還能給一個周閣珍難為住了?也莫費力同他周旋,隻交給臣,下了詔獄招呼招呼,管保一五一十說個詳細。”
谷梁立對他搖了搖頭,“此事沒有那樣簡單。朔王那些建議有點兒道理,殺了這老頭子容易,血若撒了,想要全兜回來卻很費事,還得耐心一些。”
“那……”盧極想不了太全面的事情,聽谷梁立這麽說,便問,“臣若分神去外面,朔王養著的那些人……”
“且容他養著吧!”谷梁立明白地說,“朕也想明白了,自己從前少養了嗎?手裡更握數萬兵權,也是生給逼到了絕路才真反的。兄弟之爭又與父子不同,初兒聰明,分明知道如今形式,耐心總比妄動有利,想著應該不會糊塗。他的性子十分像朕,不可能硬管出個老實消停,無謂長耗力氣,示兒震懾震懾便是。”
“皇上所言甚是。臣覺得也不必硬管。”盧極終於找到了機會幫谷梁初說話,“太老實了就沒用了。”
谷梁立聽後便笑起來,“這話用哪兒都對,卻也不能仗著朕的倚重任性。怎麽聽說你又取了妾啊?老婆太多不是好事。”
盧極有點兒不好意思,“臣鄙陋,一時沒按耐住,自得負責娶了。若有皇上那等聖人本事,還能更中用些。”
“你也算中用的了!”谷梁立竟然歎了一下,“朕這樣也不好……罷了,你且去忙,夏稅不遠,咱們沒有多少時間能同這些混帳拖了。”
盧極便即叩首出去。
倪彬再次入內,眼見谷梁立坐在案旁發呆,就勸解說,“鎮撫使是能乾的,皇上放心些吧!錦衣衛雖然不是軍營,人手非短日可以充盈起來,也能慢慢計議。”
谷梁立抬眼看了看他,從來陰狠的眼中竟有一絲痛色,“盧極甚忠,若論能乾還是差些。若是何辭還在,必能以一當百。”
倪彬聞言連忙跪下,“皇上節哀,逝者已矣!”
“是朕辜負了他!”谷梁立長歎一聲,立起身子走到窗前,聲音之中難掩傷意,“當時只顧置氣……罷了,罷了,緣分盡了,也莫提了。隻說初兒這點竟也肖朕,把那小孩子當個寶貝哄著,還以為能瞞住人。”
“皇上……”倪彬的形容變得異常謹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