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不處罰他呢?”倪彬問道。
“一條一條地煎費火費油,等著齊鍋燉吧!”谷梁立冷哼著道。
倪彬不言語了。
靴子脫好,谷梁立又出會兒神,方問倪彬,“尚川這事,公公看初兒何時能知?”
倪彬便道,“老奴聞得王爺領著世子去王莊住了,應當慢些。”
“你找個小宦去通知他,隻說朕在殿上生氣回來不舒坦了,讓他入宮探病。”谷梁立吩咐。
倪彬應了。
谷梁立又道,“先把湯強喚來。還有那個時樽,莫讓他好好地回去,說朕要叫他講話,且在禦階下面等著。”
倪彬出來傳旨,而後找到貼身的小宦,“你去王莊,說午後皇上覺得龍體不暢,請朔王爺進宮探視。”
“午後?”小宦聞言望了望天。
倪彬點頭,“午後。你慢慢去。明日必然歇朝,朔親王有時間來呢!”
谷梁初剛吃上午飯就得了信兒,聽了梁健的報後冷笑道,“周閣珍又失一招,沒把尚川怎麽樣,倒折了時樽。”
“這便折了?”弓捷遠問,“只是申斥申斥。”
“哼!”谷梁初給他撕雞腿子肉,“只等著死。”
弓捷遠信他的話,思索思索方道,“我看周閣珍也是發了急,淨使昏招,一首小絕還能扳倒皇上自己擢拔的人?”
“這招不昏,”谷梁初說,“尚川這種倔傻家夥,不挑這種錯處還能挑出什麽來?他們也不想當真逼得父皇殺人貶官,以防引起天子忌憚,只要尚川不能做事就成。未防父皇也是懂道行的,很會四兩撥千斤。”
“尚川關在戶部就能大用?天天守著一堆假帳就能找出破解之法?”弓捷遠看著谷梁初。
“有人送水送飯哩!”谷梁初瞧著他,“你猜皇上會不會讓周閣珍的人給他送?”
弓捷遠不由蹙眉,“好會玩弄權術。說什麽朋黨禍國,我看你爹就是要用朋黨,有了才能互以製衡。個個都是孤臣,他還不好管了。”
“捷遠長進了!”谷梁初笑,“面要冷了,莫隻忙著說話。”
弓捷遠垂首吃麵,見他把紅赤的雞腿子肉排在面上,就往旁邊撥弄撥弄。
“孤嘗過了,”谷梁初說,“醬得甚是入味。你需好好吃些補益的東西才成。孤同養伯聊過,升陽的湯藥也得要你先長出可升的東西才成。”
弓捷遠皺了眉頭,把那些肉一總塞進嘴裡,“好夠繞口。”
“養伯說周閣珍身有重疾,不日將發,他隻不知末路將至,還在忙活,不過是幫皇上湊局罷了。”谷梁初接著說,“倒是滌邊將軍這樣的孤臣不至於落一場空。”
“我爹能落什麽?”弓捷遠夾著面看他.
“為國效命是將軍的抱負,”谷梁初道,“還有什麽能比抱負得展更快意的?”
弓捷遠淡淡轉開了眼,“我若陪在他的身邊,讓做爹的無牽無掛盡情殺敵,才是真的快意。”
谷梁初又去撕雞腿子。
“周閣珍萬一死得急,你這邊還沒有全面摸清,可怎麽辦?”弓捷遠又問他。
“聽著養伯的話,還不至於太快。”谷梁初說,“孤也不會給他們太多時間,夏稅之前怎麽也得收網。大祁民生需養軍備需補,哪能一直拖著?”
弓捷遠聽得振奮起來,“可有把握?”
谷梁初望著他道,“這世上哪有把把握握的事?覺得差不多就得動手,便如同你,也等不到自己願意來孤的身邊。”
弓捷遠立刻橫他一眼。
谷梁初又笑起來,“吃麵,壽面不可剩下。”
弓捷遠吃了幾口又問他說,“你爹不想傷遼東的元氣,除了扣住我也沒旁的好法子,當時你便不動作,他會把我如何?質在寧王府裡?”
谷梁初的目光落進他的面湯裡,“孤不清楚。隻知此事不可以賭,便得主動出擊。”
弓捷遠也回眼去看面湯,過了一會兒才說,“宮內的情形,尤其是朝堂上的事情,該不是郭全能打聽出來的?你都安排了什麽人?”
谷梁初輕輕笑了,“這個孤也不給你用,問著作甚?”
“瞞我作甚?”弓捷遠偏不甘休,“你不是信我嗎?”
“莫要無理取鬧。”谷梁初說,“孤信你,寵你,難道還把性命給你?”
弓捷遠沒有抬眼,“我稀罕嗎?”
谷梁初看著那頭被玉冠襯得額外烏黑的發,伸手摸了一摸,聲音十分寵溺,“面漲了不好吃,總共也不多,莫要剩下。”
弓捷遠默默把面吃光,推開碗道,“養伯要走了。”
“這會兒當已動身了。”谷梁初點頭,“他與師父性子不同,不願意待在哪裡悶著,這是為了你和瞻兒的身體,還有今日的冠禮硬盤桓了幾日。”
“所求當也不同。”弓捷遠想了想道,“師父瞧著疏淡,心裡承載的東西太多太重,養伯不肯恁樣活著。他救能救之人,無緣的也便罷了,不會難為自己。”
“你認識師父也不久,”谷梁初輕歎,“倒很會看。不枉師父青睞。”
“師父青睞我不是因為你和我爹嗎?”弓捷遠不讚同道,“同我會不會看有何乾系?”
谷梁初笑著捏他的鼻梁,“這還要爭?總歸是青睞不就成了?”
“不一樣的。”弓捷遠推開凳子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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