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健應得自然而然。
這夜谷梁初來得很晚,弓捷遠自然問他,“你忙什麽去了?”
谷梁初神色不佳地道,“被父皇留在宮裡說話。”
弓捷遠便瞧住他,“為周閣珍還是為侯爺要去南京?”
“都不是。”谷梁初仍舊皺著眉頭,“是尚川。”
“他怎麽了?”弓捷遠立刻關心起來。
“夏收即至。”谷梁初似很不快,“江南各省卻都聯名上書,請輕賦稅休養民生。父皇在朝上問大臣們的意見,別人沒說太多,就這個尚川腦袋壞了,當即應和,怎怎呼呼地說什麽朝廷難題已解,又逢新元,應當讓利於民以慰庶黎。”
“他說得沒有道理嗎?”弓捷遠覺出谷梁初對於此事非常抗拒,不由就問,“查出這麽多貪腐沒收了許多貪銀,侯爺也去賣銅礦了,朝廷的難題是解了啊!”
“他是只有書生意氣的呆官!”谷梁初雙眉不展,“匡鑄沒教好他,只有眼前沒有長遠。”
“讓利於民怎麽不是長遠?”弓捷遠自然說他,“王爺生為貴人,不知道黎庶之苦。”
“捷遠!”谷梁初瞧著他歎,“你也是傻。以為這些人說的讓利於民就是真的讓給種田砍柴的人?受盤剝的仍受盤剝,應了輕稅,只不過是聽憑國庫空虛反而肥了那些欺上瞞下的東西罷了。也不想想江南各省最是肥美之地,他們要輕賦稅,常年荒旱的地方不得倒貼?也得國庫裡面能有那些銀兩才行。”
牽一發而動全身,謹慎也是對的。
弓捷遠心中略緊,“那就想辦法掐死這些人的貪心啊?”
谷梁初不說話了。
弓捷遠跟著沉默了會兒,明白此事之難更甚於揭開周案,不由微感沮喪,“你爹留你說什麽呢?不管怎樣,他們的名頭都堂皇得很,無職無銜的王爺管什麽用?”
谷梁初長長噓一口氣,“堂皇也不能準,除了餓著國家撐著下面的小官小吏們,百姓根本就沒得著半點兒好處。朝廷只是暫時解了燃眉之急,總是沒有積余,哪處有了災情拿不出銀子來,放粥都放不成。況且暫時沒有戰事,誰知道何時又起?若因缺軍費縱了敵蹄,有錢的東西們跑得飛快,受踐踏的不還是貧民百姓?”
“你爹應了?”弓捷遠見他煩惱至此,不知怎麽評論。
谷梁初似甚煩燥,“他也不全是武將腦子,其實懂得其中厲害。只不過站在那個位置上面,得用堂皇去對堂皇,不能似孤對你這般直說罷了。”
“沒人願意幫他堂皇吧?”弓捷遠有些明白了。
谷梁初點了點頭,“所以他想讓上一步,不輕賦稅而輕徭役。”
這下換成弓捷遠立刻反對,“不行。運河黃河都得修了,否則必有禍患等著。減了徭役誰去幹活?那些富紳們嗎?”
他在工部這段沒有白待,已知運輸灌溉於民之重,更遑論建殊在位數年一直心系集權削藩,久未關注這些,再耗下去不知會有什麽後果。
谷梁初淺淺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他不愛講煩惱,如同馮錦評價,正話語遲,這夜卻也沒有旁的興致,只是默默躺著。
弓捷遠也躺下去,見他始終心中有事,伸手扳過那張臉頰細看一看,玩笑地說,“你這人生來有些眉弓壓眼,本來就不夠柔和,再多思慮,仔細中庭越來越長,變醜了去。”
谷梁初終於輕松了些,“醜了你便嫌棄孤麽?”
弓捷遠一本正經地點了頭說,“我這人最是以貌取人,你本來就不如女子嬌柔,好歹尚佔個俊,再醜起來自然嫌棄,還是小心些個。若是變成你爹那副模樣,肯定不愛要了。”
谷梁初覺得他挺有趣,“這可難說。人總越來越老,面相難免變化。孤得怎麽小心才能不遭捷遠的厭?”
弓捷遠作勢想想,“至少得比韓峻好看一些。我比不上侯爺,你就得比總兵大人強些。這樣加在一處計算,咱們也不會輸。”
谷梁初失笑地道,“且莫說孤並不覺得你比不上馮錦,隻講為何非要計算比較?”
弓捷遠幽幽地道,“是個京官都知道咱們什麽關系,樣樣輸人,只剩被笑話了。”
谷梁初正色看他,“今日去詔獄受了委屈嗎?”
弓捷遠果斷搖頭,根本不提周閣珍那句“床帷伺候”的話,“別人想給我受委屈並不容易,得看小爺肯不肯的。”
谷梁初就又笑了,“這麽厲害?”
弓捷遠點了點頭,“我如今認了你,就算是我自己的選擇,別人想來恥笑也討不著什麽便宜。”
谷梁初不由斂起笑容,注視了他片刻才又說道,“提起以貌取人孤才想起,你既然回了京,婕柔的事也該張羅起來,什麽時候納彩問名,見著劉躍便該商量商量,這個孤也不能代勞。”
弓捷遠嗯了一聲,“明日送過侯爺再說。”
第182章 為國事忠良舌戰
馮錦啟程甚早,弓捷遠並沒送上。
因此他也不到官署,直接等在宮道上面堵著宋棲,見到人就亦步亦趨。
“這是要做什麽?”宋棲自然問他。
“有些話大人不好直說,” 弓捷遠緊緊追著他的腳步,“我官職小,頂多被責沒有見識。”
宋棲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停下腳步看一看人,“要說兵器的事?把你帶在身邊站朝就已擺明了態度,皇上沒腦子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