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示意林不渝進去,伸手接過林不渝的油紙傘。
“這麽直接?”林不渝訕笑一聲,低身踏進逼仄窄小的船裡。
“咕嚕咕嚕”,一股氤氳之氣從小爐子上升騰而起,綠蟻清酒的泡沫在白色的瓷杯中,蕩起一圈圈美麗的漣漪。
說了句“打擾了”後,他拿起小桌上的酒杯,淺呷小酌,口齒回甘,熱氣油然而生。
這種天氣,很適合喝上幾杯熱酒。
男人的鬥篷帽蓋得嚴嚴實實,伸出一隻虯枝般青筋暴起的手,為林不渝再次斟滿一杯綠蟻清酒。
林不渝盯著他細長的手指,食指上有兩個小小的黑痣兒。他立刻上前,一把將這人的兜帽摘了下來。
這人一臉笑意深深,狹小的船艙裡,一股淡淡的木香與酒香氣縈繞在林不渝的鼻息間。
一隻溫熱的手摸上林不渝的臉頰,淺笑道:“仙君,真是讓我好找。”
“秦望,你怎麽還敢來?”林不渝拍開他的手,徑直坐下。
秦望把酒盞送進林不渝嘴邊,但林不渝不喝,便轉而用林不渝的酒盞一飲而盡,“仙君,你說過要隨我回魔界。”
林不渝:“你不會是來找我算帳,廢我修為吧?”
“若是呢?仙君,這是你的承諾。”
“說吧,你找我有何事?我已經被各大門派通緝,這次你要報仇,我可不參與。”說著,林不渝微微遠離他,可秦望卻再次挨著他身側。
那張俊逸的面容湊在林不渝面前,沉吟片刻,忽然開口問:“仙君有沒有想我?”
喝酒後,胸膛湧上一陣陣熱氣,林不渝被他熱烘烘的呼吸烘得渾身不自在,緊緊靠著船身,不敢亂動。
眼神閃爍間,他伸出一根冰涼的手指,把秦望的臉慢慢挪開,“你那晚有沒有受傷?”
秦望坐好,靠在船身,“原來仙君會惦記我。我也惦記仙君,聽說仙君給我找了好幾個嫂子,我特地來見見。”
“感情你是來取笑我的?”林不渝沉下臉色,聲音帶著些許惋惜,“那位姑娘著實可憐。我不明白,是什麽值得他們用女子的身體來冤枉我。”
那日,郭庭彩死前對他瞪大眸子,血從她的胸口彎彎曲曲落下,流過腹部,浸透了那條繡花的腰帶。看著她眼中的不甘,林不渝心中一沉。
他在梨花山居住多年,對手大多被他熬死了,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誰是指使者。
林不渝看著外面的銀裝雪景,講著那天的事情。
“你可了解易容之術?”
秦望喝得面色酡紅,單手撐著腦袋,看林不渝,修長的手指杯沿摩挲,輕聲說:“肯定不是你做的,我信你。”
“頭暈嗎?剛剛那小孩呢?讓他照顧你。”林不渝往小舟外望去,那少年早已經杳無蹤影,隻留下一柄鵝黃色油紙傘放置在船頭。
“我先走一步。”林不渝站起身,霽色的衣袍瞬間被秦望攥在手中,眼神對視間,林不渝有些心軟。
“就知道給我找麻煩。”
“仙君,我抱你回去。”
“滾。”
扶好秦望,林不渝踏身飛躍而去,落在屋舍院落裡。兩人跌跌撞撞進了房間。
林不渝拽住他的手臂,讓他好好坐在凳子上,自己把剛買的兩套被褥鋪在床上,囑咐說:“你在床上好好躺著,我去收拾船上的小火爐,以免著火。”
秦望慌忙拉過林不渝的衣袂,醉眼朦朧,“仙君,你又不會跑吧?”
“等我,回來跟你算帳。”
秦望閉上眼睛,躺在松軟的床上,滿腦子是星星,又從儲物靈間揮出幾套松軟的被衾,整個人埋在被子裡面。
一炷香時間,等林不渝回房,秦望早已癱在床上昏昏欲睡。
林不渝端坐在桌邊,仔仔細細地觀察著秦望良久。他挪了挪凳子,靠近秦望。
沉吟片刻後,林不渝輕輕地拍打秦望的臉,喊道:“阿遼,睡了嗎?”
“沒呢,”秦望半醒半夢間,哼了一聲,“何事?”
氣氛靜了須臾,秦望猛然睜開那雙幽黑的眼睛,兀自坐起身,不可思議地看著林不渝。
林不渝半晌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秦望,等秦望開口說話。
秦望被林不渝冷然的目光盯得有些發慌,卻依舊裝得鎮定,“仙君,你看著我作甚?”
林不渝盯了好一會兒,見他不說話,挪遠凳子,背對著他,悶氣地說:“等你想清楚喊我什麽,你再同我說話。”
秦望連忙下床,鞋子都來不及穿,跑到林不渝面前,“你怎麽知道的?”
林不渝漠然不作聲,再次挪動身子,背對秦望,身子卻被秦望掰回來。
“父親召我回去,我不敢不從。”
“可你為何不說你是魔界之人?”
“不能說,”秦望蹲下,半跪著,試探著將腦袋靠在林不渝的腿上,低聲說,“我怕師尊討厭我。”
林不渝沉默,微微垂眸看他。
秦望抬起那雙晶亮的眸子,說:“我來人間歷劫,若是讓江憑欄知道我的身份,他會要我的命。你與我魔界向來不和,我更不敢說。”
“所以你想把我囚禁在身邊?”
秦望連忙解釋:“不是,我不想跟你過手,想著把你關幾天,哪知,你一點都不守信用。師尊,你那麽大歲數,還說話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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