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被跟隨的,被看管的日子我也過夠了,往後我出行會減少保鏢的配比,盡量將保鏢崗位的部分人員轉移到別的崗位上去。他們很多人都還年輕,也不只有體力和武力。”凌意舶避開直接回應,“時間在往前走,員工也會老去,你培養那麽多心腹不就是為了廣撒網的這一天。”
凌灃被驟然說中心事,長呼出一口氣,不語。
比如楚漾,他一開始就沒想讓楚漾一直在保鏢的位置上待著,他想要楚漾取代森叔,想讓楚漾從凌意舶手上的一把利刃變成刻入骨血的利器,他想讓楚漾永遠為長豐的任何一個雇主賣命。
可現在命運的走向變得不可控,他連拿親生兒子都無法。
“我自己的保鏢團隊,我會重組,”凌意舶起身,看了眼手表,再多待一會兒楚漾該擔心了,“至於楚漾的去向……”
先前楚漾是個Omega沒錯,不穩定的信息素和腺體隨時會有讓集團中其他Alpha發狂不可控的可能,但他現在被標記了,堅持定期標記與醫療組隨訪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凌灃渾濁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兒子,期待他說出剩下的答案。
凌意舶也停頓了很久。
父子間的沉默窒息而空曠。
凌意舶想起小時候在渝水海邊聽到過巨輪鳴笛的回響,海面因日光升騰起抹不開的光暈。
過了好一陣子,凌意舶才說:“我暫時……不會讓他留下。”
嘟——
嘟嘟——
一枚乳白色海螺被拋起扔向水面,浪花化作漣漪。
才四歲的凌意舶一邊跑一邊撒歡兒後退,踩了滿腳的泥沙,身後幾個保鏢你追我趕,折騰了一下午有些趕不上小少爺的體力。
同歲的應逐潮也蹦蹦跳跳,跳了一會兒又扯著凌意舶的背心衣角坐下來,船鳴聲回蕩在渝水海面,打破蔚藍大海的靜謐無邊。
小小舟捏起鼻子:“應逐潮——!大船又在放屁!”
小小潮道:“放了兩聲,那是什麽意思?”
小小舟反應迅速:“短聲,短聲就是……正在向左轉向!”
小男生版應逐潮正在經歷一生中嘴巴比鑽石還硬的時刻:“其實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說!”
可他又聽海面上回蕩起鳴笛聲,好奇心起:“四聲呢?”
“意思是船在說,我不同意你的要求!”
“對誰說?”
“附近的船!”
“為什麽要說!”
“你好煩!”
小小舟天生本就沒多少的耐心告罄,一屁股坐在小小潮身邊,把沙子捧在手心裡,拿鏟子狠狠挖了幾下,沒挖到追趕不及退潮的中華沙蟹,向下找了會兒潮間帶,沒找到後放棄,又仰頭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向天空:“哇——你看!”
一排排通往海上島嶼的跨海索道正運行著,天空湛藍秀美,遊客不算多,像天空中架起一道專供車輛往來的鐵索橋,小男孩兒們眯起眼,只看得到遊客們晃晃悠悠的腳,還有……不知道誰掉下來一隻人字拖。
那隻人字拖從天上掉進海裡,啪嗒,水花無聲無息。
兩個小孩兒對視一眼,笑得憋紅了臉。
小小潮:“索道?”
小小舟興奮得雙手握拳:“我們也去坐!”
“不行呢,上次就說過要去了,”小小潮說,“但是售票處說必須要有成年人陪同才可以。”
“啊哦。”
小小舟犯難了,爸爸媽媽來陪是不可能的,讓保鏢叔叔陪更不可能,這報告要層層疊疊往上打,麻煩得很,等審批結束天都黑了。
而且,爸爸媽媽絕對不可能讓保鏢或者集團中任何一個成年人陪著他坐索道的,不然半途中解了安全帶把他推到海裡去喂鯊魚也說不定。
被鯊魚咬一口肯定很痛,絕對比前段時間一個人偷偷跑去爬燈塔摔一跤更痛。
“好啦。我不可能坐的。”
小小舟站起來,拍拍屁股,眼疾手快抓了隻趁兩個小屁孩談天說地時冒出腦袋的小沙蟹扔進自己用沙土堆砌的破爛城堡,緊了緊土,不願意再談論坐不成的索道,專心當自己的小國王。
小小潮已經想好周末讓爸爸媽媽陪自己來坐了,望向好哥們兒的眼神變得憐憫,隻說:“好吧,等你長大了再來坐。”
小小舟敏銳地捕捉到了“你”字,心裡有點兒泛酸,哼道:“長大了也需要成年人陪同嗎?”
“長大了你就是成年人了吧,就可以一個人坐了吧?”
小小潮懵懵懂懂,還不太確定,想出十全十美的法子:“或者你可以讓你老婆陪你坐,老婆肯定不會想要害你。”
是哦。
小小舟本來想要點頭誇讚這個很有前瞻性的建議,可想了想家裡父母惡語相向的樣子。
他愁了:“也說不準呢。”
第83章 為愛而生
他說完, 剛想把塞進城堡的小沙蟹抓出來玩玩,卻眼睜睜看著小沙蟹撐破海塗泥濘的束縛,從“對頭洞”中躥出來, 大搖大擺地在海塗上留下一串足跡, 跑遠了, 直至被浪花卷走一頭栽進海裡。
小小舟呆住。
連沙蟹也跑了!
小小舟很氣憤, 開始拚命地在海塗灘中找洞,決心要再找一隻沙蟹, 此時海面上悠長的船鳴再次響起, 半大點兒的小男孩擦擦手掌上的沙土, 又朝遠方眺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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