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漾的身體勁瘦彪悍,卻在蜷縮成一團時看起來那麽脆弱。
人的肉身比不過鋼筋鐵骨,陳迦禮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猛烈地彈了幾下,不動了。
楚漾趴在凌意舶身上,陳迦禮趴在楚漾身上。
盡管已然暈厥,陳迦禮手臂的肌肉線條依舊凸起僨張,無意識地還在用力。
雨還在下。
車輛的雙閃猶如猩紅的惡魔之眼。
喬鳴顧不得頭出血了,和周渡一同指揮著手底下的人把駕駛座上的司機拖拽出來。
MPV後座金屬板和座椅壓著本就乘車坐姿不標準的楚漾和陳迦禮,一時半會兒根本拖不出來,只能看到血一直在流。
天太黑了,什麽情況完全看不清楚,其他車上的三四位保鏢都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打著手電筒,拚命抹掉臉上的雨水,現場安靜得除了呼吸聲只有雨珠砸向車身的巨響。
喬鳴推了推周渡。
周渡淋著雨一直喊,喊什麽他聽不清,喬鳴隻自顧自地吼:“你去打電話!周渡,你去給森叔打電話!報警!”
喬鳴猛地在救援的幾個人中看見凌岑楊,伸手拽住凌岑楊的衣領,怒道:“你為什麽在這裡,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打了……打了電話了,上山之前我就,”凌岑楊上氣不接下氣,“我就報警了!我是想告訴你們不要再往前……”
喬鳴氣得變了調:“凌岑楊!你說清楚!”
周渡腦袋嗡嗡的,整個太陽穴發脹發痛,一下就反應過來,今晚凌嶽的目標是凌思岸。
但凌意舶突然上山,突然發難,導致凌嶽手底下的人將計就計,直接撞了凌意舶的車。
李觀棋頭部劇痛,現在什麽都顧不上,他在地上爬了幾米,勉強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撞得已經在冒煙的那輛陌生車輛邊,使勁拽出在駕駛位上昏迷的人,一拳砸過去。
那人稍微有了點意識,掙扎著想跑,李觀棋二話不說,又一拳砸過去,兩人雙雙倒在公路上翻滾扭打起來。
楚漾這時候才回了神識。
他慢慢從凌意舶身上支起上半身,頭部暈眩,久久未回過神,直到一滴血砸到頸窩,再往鎖骨下滑,那滴濃稠的血再落到凌意舶眼皮上。
凌意舶眼皮微顫。
楚漾渾身疼得說不了話,他張了張嘴,隻感覺更多血液貼著皮膚,濕熱、腥稠。
“不用管監察組,不用回漫合……”
凌意舶半睜著眼,嗓音沙啞,氣息微弱得幾乎不可聞,“楚漾……直接送陳迦禮去醫院。”
第74章 標記
“迦禮。”
“二少爺會給你買很多新衣服, 你上班想穿外賣小哥的衣服都可以……”
“你想出國讀書,也可以,你想戴著掛脖風扇吹涼也不會被開除, 下次去蹦迪我請你吃好多夜店的美食, 羊雜湯想吃幾碗吃幾碗, 也再不讓你值夜班了, 迦禮。”
很意外的。
第一句來自周渡,第二句來自李觀棋。
而第三句, 最長、也最念叨的話, 來自楚漾。
當時車窗外的景象飛快倒退, 像這些年相處的時光一同回溯, 走馬觀花, 浮光掠影——
那是李觀棋第一次聽到楚漾的哭腔。
很輕, 很弱,他也像下一秒快要碎掉的拚圖, 少了一塊,就將再也拚湊不出原本的樣貌。
雨夜深黑, 前車的汽車尾燈透過玻璃照射進車內。
楚漾閉著眼, 整張慘白的面孔被尾燈照出了猩紅氣色。
現在,搶救室外的紅色警示燈明亮, 光線再次毫不留情地撲到楚漾臉上。
他睫毛動了動。
喬鳴盯著他看了會兒,朝醫療組一招手,幾個穿救援製服的醫生跑上前來,喬鳴再次向醫療人員確定楚漾並無大礙。
可楚漾靠在搶救室外的座椅上, 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蒼白的虛弱。
只要手底下有人一靠近, 楚漾就抬手製止,搖搖腦袋。
頭被砸出血的部位已經包扎過, 傷口面積很小,算是外傷,楚漾歪著頭揉了揉太陽穴也不覺得昏沉,才示意喬鳴跟進去病房裡守著已經蘇醒的凌意舶。
周渡領著幾個保鏢蹲在搶救室門口等,森叔帶了一批人過來了解了大致情況又走了,相信這件事很快就會上報到凌灃那裡。
森叔還帶走了面色灰敗的凌岑楊。
臨走時凌岑楊同楚漾對視一眼,微微欠了欠身,楚漾木著臉,眼神冰涼,連一句禮節性的“岑楊少爺”都沒有喊。
“喬鳴。”
楚漾長出一口粗氣,眉梢隨揉弄額角的力度弓起弧度,複而睜眼道:“監察組跟過來了?”
喬鳴點頭道:“是。一收到消息就往醫院來了,他們自己帶了醫生,要給二少爺做個大致檢查。”
他低頭看表,補充:“十多分鍾之後到。”
“那你進去守著檢查。”楚漾說。
“是。”喬鳴起身站直。
經過幾乎是一整夜的折騰,喬鳴也稍顯狼狽,碎發全在淋過雨後黏在額角,西裝被扯得滿是褶痕,褲腿泥濘飛濺,那些泥點和血跡甚至沾了幾滴到臉頰上。
喬鳴抹了一把臉,不等楚漾詢問,主動報告情況:“大少爺情況比二少爺嚴重多了,現在夫人陪著他的監護室裡,估計沒個一兩個月出不了院,應該是腺體有損傷,要靜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