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在場眾人皆略顯錯愕。
此前從未聽聞這二人有何私交,謝聞川怎麽會在這樣關鍵危急的時刻,忽然支持江與臨的決定?
鍾清山也開口道:“寄生類怪物感染方式多樣,確實應當更謹慎些。”
江與臨漫不經心地補充:“還有一隻寄生體母體沒找到。”
聞言,眾人心中泛起一陣涼意。
寄生體母體的威力可不亞於一個小型核汙染!
方才還質疑的人們紛紛閉口不言,後背滲出層層冷汗,紛紛隱晦而戒備地相互打量彼此,仿佛面前衣冠楚楚的同僚,下一秒就會化為寄生體原地爆炸,引發新一輪更為嚴峻的感染。
這下誰也不敢再有意見,反而恨不能趕緊檢測才好。
謝聞川沉聲道:“立刻進行檢測,撤離檢測結果合格的人員。”
眾人交頭接耳:“那檢測結果不合格的呢?”
江與臨看向鍾清山。
鍾清山鄭重頷首:“異監委會處理。”
隨著這一點頭的動作,一場大范圍檢測篩查就此開展。
一小時四十分鍾後,檢測儀亮起綠燈,最後一批樣本完成檢測。
未識別感染源,全員通過檢測。
鍾清山不動聲色地緩了一口氣,和謝聞川對視了一眼。
二人幾乎同時下達撤退指令。
“準備撤離。”
*
待最後一輛裝甲車駛離大院,寄生體清除計劃在眾人身後展開。
耀眼白光亮起,閃透整片天空。
夜空明如白晝。
連禦君祁都被晃得閉了閉眼。
江與臨眼簾微垂,冷俊雪白的臉在極致亮光下白得透明。
怪物五感超群,色彩辨別能力比人類強了1500倍。
禦君祁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臉頰上的絨毛、皮膚下青色的血管,甚至是血液流動的方向。
祂甚至可以聽見江與臨血液流動的聲音,並據此判斷愛人心情不太好。
禦君祁握住江與臨的手,蓋在自己眼睛上。
江與臨手指輕動,看了眼坐在前排的鍾清山,低聲說了句:“別撒嬌。”
禦君祁透過指縫觀察江與臨,同樣小聲地講:“那是什麽東西,好晃眼。”
又一陣眩目的白光亮起——
江與臨手掌捂住禦君祁的眼睛,語氣清淡如雪沫,緩緩吐出四個字。
“是白磷彈。”
白磷彈?!
禦君祁瞪大眼睛,霍地拽下眼前的手,轉身通過貼著防窺膜的車窗往身後望去。
氣派恢宏的行政樓、繽紛似錦的花圃、風中飄揚的旗幟……身後一切的一切,都化為一片絢爛火海。
火光吞噬萬物,埋葬了怪物,也埋葬了人類。
神級怪物擁有完備卓越的圖片式記憶,禦君祁清晰記得,祂從一樓到十二樓尋找江與臨的這一路遇到了多少人。
轉移人數不及五分之一。
祂甚至能回憶起那些人所在的位置、當下的表情。
現在,那些位置和表情,都消融大火中。
禦君祁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蜷起:“人類有時候,比怪物還要可怕。”
“怪物遵循本能,人類追求利益。”鍾清山從後視鏡看了眼禦君祁:“為了更高、更偉大的利益,少數的犧牲不可避免。”
禦君祁瞳眸中倒映著衝天的火光。
祂動了動耳廓,想說自己聽見了有人在哭,那哭聲是祂從未經歷過的絕望與淒厲。
烈火的灼燒致命且無情。
禦君祁不喜歡火焰,長時間的烤會破壞祂的擬態,還會把祂烤出香噴噴的烤章魚味道。
蛋白質和油脂烤熟的味道總是相似,禦君祁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人類的生命很脆弱,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死去,被燒死的痛苦程度在諸多死亡方式中一定名列前茅。
可這些人類,就這樣將另一群人類留在了火海裡。
為了更高、更偉大的利益。
和江與臨在一起這麽久,禦君祁以為自己懂了人類。
原來祂還是不懂。
江與臨把手禦君祁臉上:“你不需要懂。”
禦君祁攥住江與臨的指尖,放在嘴邊親了親:“你手好涼。”
江與臨抽了下手沒抽出來,就隨禦君祁握著了。
鍾清山輕咳一聲,視線從後視鏡移開,對後排拉拉扯扯的兩人眼不見為淨。
汽車平穩向前,開上高架橋,將硝煙與火海遠遠拋在身後。
中心基地內部出現寄生體怪物事關重大,全城戒嚴,路上沒有行人和其他車輛,兩側紅藍警報燈交替閃爍。
夜深人靜,眾人都有些疲憊。
禦君祁半闔著眼:“什麽時候能回家?”
江與臨拽過行軍毯,搭在禦君祁肩上:“今天辛苦你了,累了就睡一會兒。”
鍾清山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二人。
江與臨挑了挑眉,用眼神問自己大舅:怎麽了?
鍾清山不知用什麽表情才能表達出‘年輕力壯的怪物熬夜也會累嗎?’‘你在心疼什麽東西?’‘我都一把年紀了,你怎麽不知道心疼心疼長輩’‘車上還有別人呢,你倆要不要收斂點’等多重意思,索性冷哼一聲,轉過身閉上眼,繼續眼不見為淨。
禦君祁下巴窩在毯子裡,仰面在江與臨耳邊低語:“你大舅也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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