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他做了什麽?你不是向他承諾過要保護他一輩子的嗎?你為什麽要把他卷入到這場戰爭裡?為什麽要把他送入如此危險的境遇?
你明明是要保護他的啊!怎麽能讓那孩子舍下性命保護你?
你在蟲巢的時候就已經因為你的懦弱拖累過他一次了,你為什麽不能再忍耐些,不能等他清醒了再做決斷?
為什麽要開槍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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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允再次被兜頭的冷水潑醒,他身體承受了過量的電流,四肢不聽使喚地發抖,五感也有些不太靈敏。
燈似乎又被打開了,應允的視線模模糊糊地聚焦,定格在欄杆外邊修長的身影,他遲鈍地發覺此人的熟悉,耳邊傳來鎖鏈的聲響,那人停住腳步站定,應允條件反射般撲了過去,再次被欄杆上的電流席卷全身,他無力地再次癱成死水,但他死死地瞪大眼睛,仰頭盯著那張他熟悉的臉龐。
應許目前也是罪犯,手腕腳腕扣著鎖鏈,他垂眸對上應允狠戾的視線,嘴角平靜地勾起一抹笑。
似乎為了照顧此時爬都爬不起來的應允,應許半蹲下.身,歪著腦袋打量他,那雙銀灰色的眼眸沒有半點人類的情緒,與蟲巢裡的“寧松雪”如出一轍。
“小叔叔,見了我你不高興嗎?”應許無辜地發問,對應允的怨恨視若無睹,“我見到小叔叔可是很高興的,雖然你不遺余力想要我的命,但我總歸是喜歡小叔叔的,所以我求了好久的情,才讓看守放我過來。”
“你這是怎麽了呀?為什麽要在臨死前折磨自己呢?得知你要死了,我可是認真地掉了眼淚,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我又得認真一回了。”
他似乎是由衷地煩惱著,可頂著應許的面皮,表情僵化呆滯,因苦惱而皺起的眉頭都有幾分滑稽。
應允咬牙,逼出了一些氣力:“閉嘴!你這個冒牌貨!”
“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應許眨眨眼,眼淚機械般往下落,可應允還是一下子被魘住了,應許是個堅強的孩子,不會輕易掉眼淚,掉眼淚便是真的難過了。
應允心一軟,剛凝集起來的力量又散了,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這冒牌貨顛倒黑白。
“小叔叔,你為了殺我,編了好爛的借口。”
“我確實對你有過好感,也因情況危急差點和你發生關系,但那時候你默認了我的行為,為什麽後邊就翻臉不認帳了?”
“我聽看守長官說,你還因為我父親的事情記恨聯邦,是不是我堅持站在聯邦這一邊,讓你惱羞成怒了?”
“可是小叔叔,我們都作為聯邦的公民,為聯邦付出是應該的,怎麽能為一些私人恩怨背叛聯邦呢?”
應允死死地盯著他,一遍遍嘗試著坐起來,又一遍遍被電流擊倒,他嘔出一口血,笑自己又在某個瞬間被冒牌貨魘住心神。
“不要用他的臉跟我說話。”應允氣若遊絲,一字一頓。
應許不解,那打量的視線沒有收斂:“可是你明明很在意我,為什麽不願意承認呢?”
“我在意你是否被千刀萬剮!”應允低吼,甚至再次不惜命地去撞擊欄杆,他要冒牌貨死,他要冒牌貨死!
“哪怕我是你親手養大的孩子?”應許反問,“你真的舍得我?”
“你好好看一看哦,我,”應許還怕他看不清,特地湊近了些,似乎要把面部的所有細節的展示,“我是應許啊,我死了應許也沒有了。”
是,他是應許,用著應許獨一無二的身體,那些長相的小細節,應允知道得一清二楚。
冒牌貨在得意洋洋地炫耀,在有恃無恐地拿捏,但他對應允的一系列反應不解又好奇。
“小叔叔,還沒有人用這樣充滿恨意的目光看過‘我’呢。你為什麽呀,你明明應該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我好難過啊,小叔叔。”
應許剛止住的眼淚再次簌簌落下,這回他學會抬手擦拭,應允被他這眼淚逼得再次嘔出一口鮮血。
應允比誰都清楚,眼前的人不可能是應許,可應允又比誰都熟悉,應許落淚時的表情。
他幾乎要遵從本能,上手給應許擦眼淚了,這孩子哭起來也不大方:或是憋著,眼睛裡蓄滿水不掉下來,或是躲著,淚流滿面也不讓人看見。
這個冒牌貨學會了應許瑟縮擋臉的小動作,他似乎繼承了應許的某些記憶,半真半假的記憶。
或者說,真正的應許還在這個身體裡面?應允被電糊塗的腦子瞬間清醒,是了,按照白舸競說的,應許曾有過清醒過來的一瞬。
“小許……”應允下意識呼喊,模糊的視線再次聚焦。
“別喊得那樣親昵嘛,小叔叔,我們現在可不是一路人。”冒牌貨停止了假哭,不悅地警告應允。
應允怎麽會聽他的?應允此時猶如溺水的人抓緊唯一的稻草:“小許,是我,你能聽到嗎?你醒過來好不好……醒過來……你醒過來我什麽都答應你!”
“你愛我也好,恨我也好,你要我的愛都好!”
“我什麽都會給你的,小許,你醒一醒,你看一看我!”
而回應他的只有冒牌貨冷漠到不耐煩的表情:“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呢,應允?”
“你怎麽可能愛‘我’呢?這世界上最愛‘我’的你,最不可能愛的就是‘我’啊。”
應允停住了呼喊,一下子發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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