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許沒耐心再聽他說話,自顧自起身,鎖鏈晃得叮當響。
“真奇怪,什麽有用的東西都沒問出來。”應許自言自語,隨機對著那監控探頭敬了個歪歪扭扭的軍禮,“報告長官,我申請給應允進行一些必要的心理乾預,他精神方面似乎有很大問題。”
自然沒有人回應他,但他也不在意,“我走咯,小叔叔,好好保重,別再自殘了。”
隨著白熾光再次熄滅,應允無力地閉上了眼,他以為自己墜入了夢境。
而夢境裡應許還是個無法追回的陌生背影。
你其實是恨我的吧,小許,恨我自作主張,恨我一廂情願。
不然為何不回頭,看看我……
第64章
這是“蟒”第一次離開蟲巢,來到人類的地盤,不過這不是牠第一次接觸到人類。
按照人類的紀年法,那是在十三年前,蟒被主上分到了一隻人類的腦子,來自一個綠眼睛的雌性(牠吞吃了大腦後才意識到那對亮晶晶、含水量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器官是眼睛,掌管著人類的視覺)。
牠不清楚主上這個指令是何意,但主上的指令都是有道理且不可違背的,牠操控著觸須將那雌性的頭部切開,取出了粉紅色的完整的大腦,按照主上的指示一口吞掉,在那團粉紅色的異族血肉緩緩淹沒於牠身體裡的消化池裡後,牠看到了那個人類閃回的記憶。
那個人的一生很短暫,蟒口器開合的片刻,便已經看完了她所有的記憶,牠感覺到了身體別樣的變化,那是消化池內液體的輕顫,讓消化池外的肌肉與觸須都酸溜溜地腫脹——牠看到了綠眼睛裡的波光,在某個擁有白色頭髮背影出現時,微微地蕩漾開來,牠頭一次意識到“情緒”,這是人類獨有的東西,按照主上的說法,牠們的祖先已經退化掉了這種無用於生存的東西。
因為這點蕩開的“情緒”,蟒也第一次向主上提出疑問:為什麽我們要吃掉這些大腦,它們並不在我們的食譜范圍內,無法給我們帶來應有的營養。
主上沒有回答,而是將牠吞進了身體裡,牠和與牠抱有同樣疑問的同族泡在主上溫暖的消化池裡,頭一次經歷如同溫暖死亡般的睡眠,那些動搖牠的情緒消退,湧上來的是不同於牠們種族的智慧——一種來自於個體的智慧,人類對這種智慧另有命名,他們稱呼其為“私心”。
牠們整個種族都是由主上創造的,從生到死都依附於主上、聽命於主上,主上獨一無二的英明領導,使牠們從化為灰燼的古地球逃生到宇宙,並熬過了數萬年的時光,與早早從古地球逃離的人類再次相遇。
主上的“私心”頭一次傳達給了牠們,挑起戰爭的目的不光是為了獲得更多的食物,而且還要吞噬掉拋棄了牠們獨自逃亡宇宙的人類文明。
蟒想起了戰爭開始前,主上身體裡分出去的那一部分,牠給人類帶去蟲族甲殼的變體,而現在擁有著極為優秀的大腦的人類被甲殼變體帶回了蟲巢,給蟒和牠的同族帶來了一次另類的啟蒙。
主上放走了一個人類,也放走了甲殼變體,牠說過不了多久,牠們就又會迎來一批新鮮的人類大腦。
這是跟人類大腦學習的“詭計”,主上說當初從牠身體裡分出去的部分就是這樣學會的,那個部分花了好長時間說服主上學習人類,主上稱呼那部分為“蛭”。
蛭很早就學會了人類的詭計,牠也是用詭計說服的主上,牠說牠有讓人類文明徹底崩塌的方法,但需要時間,也需要主上配合牠。
主上不缺時間,也不缺集體的智慧,牠從來都是為了本族生存而進一步思考,故如蛭所願放牠去了人類的星域。
可是主上並沒有十分信任蛭,這就是“私心”的力量,好在蟒於主上的消化池裡洗掉了這部分汙漬,主上準備把牠派出去監視蛭的一舉一動,在又一批新鮮大腦投放蟲巢,主上為牠選定了一隻具有缺陷較好附身的大腦。
這隻大腦的主人名叫應許,蟒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終於拿到了大腦的掌控權。
雖然這期間出了點意外,差點要了牠的性命——人類向牠注入了反物質,好在應許特殊的體質,那反物質沒有卷走他全部的精神力,隻留下了微弱的一絲,蟒就寄生在這一絲一縷裡,躲過了反物質無差別的吸力。
等到應許的體力完全恢復,他的精神力也會如野火燎原般複蘇,到時候蟒操作甲殼變體,還能繼續混入人類的軍隊。
人類發現反物質的作用,並用其攻擊蟲巢時,主上對蛭的懷疑達到了頂峰,還在蟒出發前給牠下達死命令:在見到蛭的第一眼就將牠擊殺,好在主上擁有集體的智慧,很快將這死命令覆蓋,換成了監督蛭銷毀所有人類星域裡的反物質。
主上仁慈,不會放棄任何的同族,希望蛭不要被私心蒙蔽,為了牠們種族的集體利益奉獻一切包括生命。
*
蟒掌控應許的身體後,第一時間用族內通訊聯系了蛭,不過似乎蛭很早就知道牠要來,對於牠傳達的指令見怪不怪。
“走完審判的流程,你會被人直接帶到我這裡來。”蛭安排說,“至於在審判庭上的說辭,你盡可能地掩蓋反物質的作用,強調最新入侵蟲巢的那批人類對蟲巢的重創,拔高甲殼變體的作用。”
聽起來蛭很靠譜呢,完全沒有背叛主上的意思,蟒從善如流地點點頭,牠還在翻看應許的記憶,覺得這人類孩子的記憶比上一個要豐富多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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