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套的棉衣早在下墜過程中不知所蹤,這會兒身上的背心也被應允的爪子撕扯開,或許接下來享受生命中最後的歡愉,是他們此刻最好的選擇。
但應許發現他是不情願的,雖然嘴上跟應允提過殉情,但真到了山窮水盡、應允再一次要死在他眼前的地步,他心裡的不願與不敢幾乎要把他所有理智吞噬。
他可以和應允一起死,但應允不能死在他前邊。
可眼下他有什麽呢?滿目都是無盡的黑暗,他感知不到黑暗裡面的其他東西,而身體也殘破不堪,如今竟連應允虛弱的桎梏都掙脫不開。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應許感受到應允舔舐他脖頸的粗糙觸感,他稍稍地偏了頭,把自己的後頸遞到狐狸的長吻邊,尖銳的犬齒刺破他的腺體,令他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種精神上的蕩漾。
被他強行集中的精神因此渙散,他眼前晃著白中泛金的光芒,新的疼痛與舊傷混雜在一起,潮水一般漫過他的天靈蓋,他沒有選擇推開應允,而是靜靜地貼在應允胸膛,聽著兩顆心臟同時跳動。
那白金的光芒隨著漫開的雪松信息素搖晃,這是他近幾個月都沒見到的景象,不過他對此並不陌生,這是……
線狀的光芒織成細網,將眼前的黑暗分成一格一格,狐狸狀的應允就被網在這格子裡,應許一眼看清他虛弱跳動的心臟。
神思驟然痛苦地擰成了一股繩,那絲縷狀的金芒如綢布般徐徐展開,淹沒了應許應允相擁的方寸天地。
“小許?”應允輕聲喚他。
應許猛得一激靈,那蜷縮在他們四周的光芒瞬間鋪滿整個空間,應許能清楚地感知到他們身下每一處尖刺的位置,以及應允每一處傷口。
好在尖刺之間的空隙較大,且狐狸的皮毛厚實,應允沒有傷到要害,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將應允轉移到安全的空隙,然後出口的位置在……上方,近十米處,四周的牆壁光滑沒有可攀附的助力。
帶著易感期的傷患逃離此地,飛行是唯一的方法。
好在,應許恢復的精神力,已經鎖定了狻猊手環的位置。
那隻裝著狻猊的保險櫃也掉了下來,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阿允,放我下去。”應許沉著地開口。
應允卻還用狐爪擋住他:“這四周都是尖刺……”
“我能看見。”應許說,“我精神力好像恢復了一些。”
他不敢篤定自己完全恢復,但哪怕只有原先的百分之一,也足夠讓他升起足夠的希望:他要把應允救出去,他不要應允在這裡死掉。
阻擋他的狐爪松懈了下來,應許發現自己人形和應允的獸形體格也相差挺大,應允摟著他跟小時候把他當團子摟在懷裡一樣。
以後不知有沒有機會,能讓他的獸形對上應允的獸形,感覺做起來會很刺激。
應許利落輕巧地翻身而起,單足點地,敏捷地繞過每一處十幾公分高的尖刺,停在了那隻被摔壞的保險箱前,手環跌落出來,套在了一根彎鉤的尖刺上。
他毫不遲疑地將手環拾起,注入自己的精神力,手環亮起的金芒讓他頓時長舒一口氣。
“機甲狻猊,任君驅使。”
熟悉的啟動音讓應許不自覺濕了眼眶,應許戴上手環,熟練地召出長刀,輕身一躍,所過之處的尖刺都被刀鋒齊整地削平,他得以毫無阻礙地半蹲在應允身側。
不過對待困住應允的尖刺,他不敢那麽隨意地削掉,將長刀收回,他的手探到應允身下,狻猊光芒流轉,借他力量將那釘住應允的尖刺下半部分一一捏碎。
可是那有的尖刺還殘留一半於應允體內,他不敢輕舉妄動,倒是應允虛弱地開口:“你拔出來吧,我受得住。”
應許也不敢耽擱,集中精神力找到應允體內尖刺刺穿的位置,運力於指尖,避開重要的器官,咬牙一一撥出。
應允忍痛忍得安靜,身體沒有胡亂動彈,隻那狐尾稍稍耐不住,左右掃著令人心疼。
應許看不下去,將自己左手遞出,“咬著我手,阿允。”
應允得了釋放,尖牙刺進應許左手虎口,尾巴停止了撲騰;在應許處理掉他前爪以上位置的尖刺,還貼心地把下.半.身蜷過來,繞住應許身體,讓他不用起身,就能處理余下的尖刺。
巨大的疼痛令應允神思迷離,狐形的狀態保持不住,終於在應許拔掉最後一根刺時,變回了人類的形態。
瘦弱赤.裸的身體遍布血洞,渾身上下如同披了一件血衣,狐耳和尾巴病怏怏地耷拉著;應許一陣風似的將落在不遠處的棉衣拾過來,把應允嚴嚴實實地包裹住。
一直默默配合的狻猊開了口:“這些日子不見,你們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
應許沒法回答,酸苦的滋味將他喉頭堵住,頭腦的思緒都亂成一團,他打橫抱起只剩一口氣的應允,眼淚決堤地打在應允厚重的棉衣上。
狻猊也沒再追問,適時地張開羽翼,將這傷痕累累地二人溫柔又有力地托起。
“狻猊,”應許哭腔嘶啞,“我還以為再也沒辦法喚醒你了。”
狻猊沒有應聲,隻奮力向應許探測到的出口飛去。
第118章
應許抱著應允飛出黑暗的地穴,在離地三尺的位置狻猊解除翅膀,放他二人穩穩降落,應許便在這處布置簡潔、面積寬敞的空間裡,果不其然地看見專管他二人的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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