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允將這個推測告訴給應許,小兔崽子雖然口口聲聲說不關心“別人”,但還是對那些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場面很不滿,還差點砸了人家的場子,他心裡裝著大多數人,所以寧願死也會配合應允,只是他自己不承認。
不過,應允可以承認,他將應許養得很好。
第76章
應允準備口述原創的故事,通過身邊的人工智能發布到星網,賺取稿費。
一是他不能一直在谷雨家裡白吃白喝,二是老故事講得太多,怕應許聽膩了,總得給孩子換換口味。
他目前的身份不能合法使用星網,所以實名製投稿用的是谷雨的身份信息,稿費也直接打到谷雨的帳戶。谷雨為他能找著正經事做感到高興,具體表現在她專門去看了應允發布的第一個故事,評價說遣詞造句很通順。
應允也難得跟她貧嘴,說谷教授有必要去加強一下文學素養。
這不怪應允有自信,主要是故事發布後,反饋和稿費都不錯,講完一個故事用時兩天,就賺夠了應允目前一個月的夥食費。
但應許似乎不太喜歡新故事,應允接連講了五六個,他都沒動動手指,給應允一點他正在聽的反饋。
應允又換回了老故事,他講到《水滸傳》的風雪山神廟,但其實應許也不喜歡老故事,不然應允也不會琢磨著講新的故事。
大概到了本地的初夏,應允適應了不用人工智能輔助,摸索地走遍小樓外的庭院和白樺林,去樹林裡要危險些,不過好在四周都有可以扶的樹乾,不至於讓他撞一下就摔倒。
時間過得極快,像是被人為按下了加速鍵,一晃小半年過去,他和應許曾在太空裡巡遊,都沒覺得時間如此倉促。
很奇怪,那會兒明明是要赴一場冒險,他倆心態平穩得仿佛在度假行星間旅遊,這與應許高超的實力有關,也與他們二人並沒有太多機會同遊過有關。
應許曾在篝火前開玩笑說,這也算是彌補了他的童年。
雖然知道這孩子沒有抱怨的意思,但應允還是忍不住道了歉,這是他做家長的狡猾之處,有時端架子,有時服軟賣乖。
應許吃這一套,又不完全吃,先連連擺手說沒關系,等應允再三強調後,才故作為難地說:那你想怎麽補償我呢。
其實就是在變相地向應允討要親昵,那時候應許不奢求吻,抱一抱、摸摸頭,都能讓他開心很久。
很多次應允都想脫口詢問應許,你為什麽會喜歡你小叔叔,但很多次又覺得,沒必要對小孩子那麽嚴苛。
而且他知道答案,他佔據了應許三分之二的人生,因為心裡的雛鳥情節,應許沒有機會看見其他的人。
再長大些就好了,時至今日,應允還保持著這樣的想法,哪怕他認真地答應了應許:要和他在一起,要和他談戀愛。
這事兒一碼歸一碼,應允分得很清楚,應許也是,不然也不會感到難過,跟他冷戰了許久才答應。
昨夜下過雨,他在室內聽見雨聲,今晨在林子裡依靠盲杖探路,腳下泥濘,深一腳淺一腳,再怎麽小心注意,也還是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枯枝絆了一下,泥土濕滑、周遭又沒有可扶一把的樹乾,應允手上的盲杖獨木難支,沒能撐住他,使他搖搖晃晃地跌倒在地。
好在泥土濕軟,他臉著地,身上磕碰到的地方,並沒有很疼。
應允摸索著爬坐了起來,沒有立即起身,只是將手放在了盲杖表面,空氣中是雨後泥土溫熱的潮濕氣味,混雜著白樺樹皮肅殺的清苦,有風過去,頭頂漫著海一樣的潮聲。
他想起運輸飛船後備艙裡黑暗的日子,同樣伸手不見五指,他與應許蜷縮在監控盲區的角落,呼吸心跳都小心翼翼。
一定要說什麽話的時候,貼近彼此的耳廓,無聲地用口型描摹字句,再以於皮膚上的書寫作輔。
過多的肢體接觸使得親吻就更順理成章,年輕的孩子精力足、肺活量也高,糾纏起來沒完沒了的,應允當時想,又不是沒有親吻過,怎麽還跟沒吃過肉的狼崽似的,一口接一口,貪心不足。
很快應允又想明白過來,他在某些方面是個聰明人(有時候他覺得不那麽聰明是件好事),知道那時候對於應許來講,親吻才算“名正言順”。
這是一場幽深的夢境,縱使躲過了任何一雙眼睛,藏在宇宙間不為人知的角落,也總有會醒來的一天,應允等待著應許自己醒來,而應許並不希望被應允喚醒。
如今應允再一次身處不見五指的黑暗,於靜謐有風的白樺林裡,反覆咀嚼著那場夢境的片段,心下悵然。
他終於撐著盲杖起身,渾身泥濘且沉重,根據風吹來的方向辨別位置,他一手拄杖、一手扶著樹乾,跌跌撞撞地不知往前行進了多久,他聽到日常輔助他的人工智能的機械音,它大呼小叫著:
“應先生,你怎麽搞成這樣了?”
*
應許沉睡了半年,正正好到那一天,谷雨又向應允轉述了一遍應許的情況,彼時應允的新故事講到第十八個,他沒再繼續講下去,於是谷雨說完應許並沒有蘇醒跡象後,又附帶了一句:有書商聯系我,想讓我把你發上網的故事做一些筆墨潤色,而後集結出版。
“他打算給你印紙質書,還是典藏版的那種,很是看得起你的文學水平。”
谷雨說的沒錯,在電子設備發達的今天,數億本書籍都能完美保存在一張小小芯片裡,隨時調出隨時翻看,無需多此一舉再印到紙上。而能集結成冊發行紙質版的書籍,多半具有收藏價值,是裝腔作勢、走親訪友的必備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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