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也笑笑:“那我不去。”
“城外西邊、北邊都有山,有時候年景不好,大家夥都喜歡往山上跑。運氣好的話,裡面能找到不少吃的。不過裡頭有大蟲、黑瞎子,沒熟悉山頭的人帶著就不要上去。”
說著,掌櫃的感慨地看著西邊:“說起來,去年上頭還被咬死了人呢。”
戚昔往西邊看。
隔著錯落的房子,目光眺過十幾米高的城牆。遠處,就是連綿起伏的山。山在冬季是白色的。
雲層壓得很低,直接跟著雪一起,蓋住了山頂。
有些裸露出來的,還有黑色。
像被鐵做的大刀一刀一刀砍上去。炸開了火花,也把山體燎得黢黑。
“瞧著光禿禿的。”戚昔道。
“這不是冬天。沒葉子遮住,那可不就是光禿禿的。”
他們一直沿著南北大街往北走,慢悠悠的。
兩刻鍾後,便能清晰地看到在西北邊處,看起來高大一點的建築。
“瞧,那就是將軍府。”掌櫃抬頭挺胸,看起來頗為自豪。
戚昔說實話:“跟客棧差不多。”
“你不識貨!裡面可比咱外面好著呢。”他跺了跺腳,“就是這地面吧,裡面可是用上好的青磚鋪的。”
戚昔眼裡析出點點笑意,順著他的話:“那確實好。”
“以前更好,不過幾代將軍住進去之後,就瞧著破起來了。”
戚昔不解。
“這房子是以前一個地主家的。”
“原來如此。”
地主家有錢,慣會裝飾自己住的房子,越是輝煌越好。但一個為國為民,駐扎邊境的將軍便少有這追求。
沒看多久,他們拐彎。
戚昔瞧著筆直的路,轉身跟著掌櫃往東邊。
“城裡的大街就著兩條。小的就數不勝數了。走小道你也可以從東邊走到西邊。”
往東邊城門出去,是平整的田地。
少許溝壑縱橫,是細長的河流,不過這個季節已經凍結。
在遠處是連片的枯黃草地被壓在雪下,應該是湖沼之類的。
“咱們城裡的百姓大都會出來種點地。這邊鋪子裡的糧食貴,不如自己種地好。”
“而西邊是大山,北邊山矮一點。只有東邊跟南邊平緩一點的,可以種糧食。”
戚昔瞧著雪覆蓋下,一望無際的平原。
河溝從中間穿過,蜿蜒如長蛇。料想時而變換路徑,將這邊難得的平地分割出不同的溝壑。
“收成好嗎?”
“不好。”
“十種九丟。”掌櫃的眼裡露出幾分苦澀,“埋在地裡苦乾,多數時候也飽不了整年的肚子。”
戚昔望著無邊際的平地,眼中漣漪四起。
從他出生到成年,就是無父無母,也是被養得好好的。他鮮少嘗過饑餓的滋味。
而這個地方,饑餓是常態,餓死的事兒也不算少見。
戚昔看著自己的手心。
掌櫃看他臉色不對,立馬道:“太冷了,回去吧。”
戚昔抿緊唇,跟著掌櫃的回城。
這一天,戚昔跟著掌櫃將斜沙城的情況了解了個五成。剩下的五成,兩成是他自己看到的,還有三成,是他覺得還沒看到的。
戚昔沒什麽大志向,他只要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但是現在……
腦中突兀地闖入買葫蘆的小孩。
笑著的,一臉通紅。他像雪山上與世隔絕的小草。渺小一株,但頑強扎根。
他很好,比自己好。他期盼著未來。而自己從來沒想過未來。
或者,可以試著留下試試。
不是試一試做一個救濟萬民,拯救百姓的人。他沒這個志向,他也沒這個能力。
而是做一個參與者。參與他們的生活,感受這個在後世鮮少有的,表面破舊不堪,但內裡乾淨淳樸的邊關之城。
什麽時候他覺得可以離開了,那便離開前往下一個地方就是。
而李老爺子的房子。
戚昔心中有了定論。
戚昔看著前頭縮成一個球的掌櫃,聲音透著些許的松弛:“李家老爺子的酒肆租出去,他住哪兒?”
“他啊,他去他孫兒那裡養老。”
“府城,你知道吧。他孫子在府城賣酒呢。”
戚昔:“我可以買下來嗎?”
“買?”
掌櫃看戚昔的眼神極其詫異。
“你……怕不是錢多?不然你乾脆一直住在我那客棧算了。我包吃包住還給包洗衣服。”
戚昔忽然就笑了。
他笑得很燦爛,嘴角彎彎,眼睛在陽光下發亮。白皙的面龐被陽光鍍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整個人都柔和下來了。
掌櫃的看著,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笑夠了,他感慨:“多好看的小郎君啊,合該多笑笑。”
戚昔笑意收斂幾分,耳垂微紅。
這裡的人,也很喜歡直白的誇獎。
戚昔笑容又深了不少。
他覺得挺好。
第7章
掌櫃知道李老爺子家的情況,聽到戚昔說要買下酒肆時,著實替自己的老朋友激動了一番。
不過冷靜下來之後,他還是讓戚昔好好考慮考慮。
在斜沙城買房子的人,戚昔算得上是前頭幾個。
戚昔本就是不會輕易下決定的人。但決定了,便是經過深思熟慮。不會輕易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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