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的事兒。”常海吭哧吭哧乾活兒,激動得像跟前吊著胡蘿卜的驢。
戚昔還聽得到哭聲,問:“其他地方情況怎麽樣?”
“就是那樣。”
“傷了不少,也有十幾個沒了。”
他
長歎一聲:“要是我們回來晚一步,怕是又要壓死不少人。”
戚昔輕輕呼出一口氣。
頭一次,他知道了什麽是雪災。
“夫……那什麽……府,府城昨兒個也下很大的雪。”常海一嘴咬住自己舌頭,驚恐垂下眼皮。
噓……差點差點。
戚昔:“嗯。”
常海再不敢多言,轉頭加快速度。
幾個將士跟打了雞血似的,一猛子扎進雪裡開始乾活。不一會兒便收拾出大半院子。
兔子掏洞都沒他們這麽快。
戚昔見沒有自己插手的地方,直接去廚房燒了一整鍋的水。
拎著茶壺出來時,院子就已經清理完了。幾個人拿著東西正要出去。
戚昔將茶壺擱在桌上:“喝點熱茶再走。”
常海想說不用。
一抬頭對上戚昔平靜的眼睛,不知怎麽一慫。
於是乎,幾個穿著甲胄的士兵乖巧坐在凳子上,著急地喝水。邊喝還要邊悄悄地看那站在一旁看帳目的人。
到後頭,外面一條街上的兵都進來領了一碗熱水。
這邊喝完,沒怎麽休息,常海又帶著人去清理其他地方了。
戚昔收拾碗洗了,緊跟著鎖上門,往記憶中的地方去。
第10章
出了鋪子往東走,拐過幾條小巷子,入目就是叢叢蘑菇似的平房。
與第一次來的時候不一樣,松軟的雪已經堆到了圍欄高。有些用木頭與草蓋做的房子承受不住雪的重量,已經被壓塌。
這邊人很多,有兵將,也有眼神倉皇,剛剛被從房子底下挖出來的百姓。
戚昔還看見了過來幫忙的鄰居。
宋大叔在裡面幫忙清理積雪,宋嬸子在一旁掃路面。兩人埋頭忙活著,呼出的水汽白茫茫的一片。
戚昔沒上去打擾。
而是往裡面繼續走了一段路。
隨後見到了當初那小孩的家。
木頭柵欄圍起來的幾座房子都塌了。房梁傾斜,被壓斷的木頭支出尖利的刺。
院子裡厚厚的凹凸不平的雪面上殘留著殷紅的血跡,三個屋子的門口都有。
戚昔目光微沉。
“小公子,你怎麽過來了?”
宋四娘注意到了他,拿著掃帚走上前來。她打量戚昔一番,看他沒什麽血色的臉,不禁有些著急:
“瞧你,跑出來做什麽。”
“快回去吧。外面涼,咱們這兒都有人呢。”
戚昔揚起笑:“嬸子,叫我名字就好。”
宋四娘嘴巴張了張,著實叫不出來。她乾脆直接道:“你家收拾完了?可要幫忙?”
戚昔點頭:“收拾好了,多虧了將士們幫忙。”
“那就好。”宋四娘笑著,瞧他還看著圍欄裡面的幾座房子,聲音低了低,“這三家,昨兒個都傷了人。”
“嬸子可知他們在哪兒?”
“被抬去醫館了。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
戚昔一頓,道:“嬸子,我去瞧瞧。”
“哎呀,你……”宋四娘想叫他快些回去,但看戚昔這性子,都不是她能叫得住的。
去醫館裡待著也比外面待著好。她乾脆指了指醫館的方向,道:“行,就在那楊樹巷裡的濟安堂。”
“謝謝嬸子。”
戚昔說完,往醫館方向去。
宋四娘瞧著他衣服都好像兜不住的身子,還是不放心喊了句:“看了早點回去,外面冷。”
戚昔回頭笑笑:“知道了,嬸子。”
*
醫館。
戚昔還沒進門,就看到了坐在門邊抱著膝蓋的小孩。
他身上裹著大人穿的毛褐,露出來的手指都沾著血跡。腦袋垂著,發如枯草。左右兩邊的發髻一邊散了,一邊還虛虛綁著。
他腦門擱在膝蓋上。手指把褲腿抓得很緊。肩膀聳動,瞧著在哭。
而他背後,醫館裡已經堆滿了人。或躺或坐,都是從房子下挖出來的傷患。
戚昔放輕腳步,走到小孩的面前。
離得近了,能聽清小孩壓抑的嗚咽聲,極細。
像無家可歸的小貓崽子似的,聽得戚昔恍惚。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過來,但是此刻看著人好好,心中驟然一松。
見小孩還沒有注意到他。戚昔上前一步,細膩如玉的手輕輕落在了小家夥的頭頂。
“哭什麽?”
小孩一震,呆呆仰起頭。
大得有些嚇人的眼睛裡,還在不停掉眼淚。
“大哥哥!”他驚訝又惶恐。
兩隻皸裂的小手立馬將糊在臉上的淚水擦去。
不過八九歲的孩子,蜷縮起來小小的一個。
戚昔將自己的帕子遞過去,眉眼溫和:“哭什麽。”
“怎麽不找個地方躲冷。”見小孩不好意思收下帕子,戚昔收回擱在他頭上的手。自己用帕子給他沾了沾眼淚。
小孩身子僵直,不敢動彈。大眼珠子緊張得快速轉動。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麽來了。是不是,你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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