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梁律例,奸.淫該如何處置?”
宋離拱手回道:
“按大梁律例,惡徒夥眾,強行奸.淫良人,婦女者,無論曾否殺人,為首者擬斬立決,為從者若同奸者擬斬監候,秋後發落,余犯發遣徭役為奴。
其中,奸.淫十二歲以下,十歲以上幼女者,秋後問斬,□□十歲以下幼女者斬立決。”
李崇記得剛才那最後一個大帳中,有幾個小姑娘看著一定不會超過十歲,不待他出聲,宋離的聲音再次響起:
“欺君者,罪在不赦,輕者處死,重則坐連九族。”
律法當前,此等罪惡,李崇沒有任何理由法外開恩。
他深知這是一個人治的時代,沒有什麽律法能夠真的約束皇帝和當權者,就如宋離一樣,律法處斬,他一樣可以將人車裂,李崇閉了一下眼睛:
“梁濤位列罪首,斬立決,凡參與奸.淫者,同律法規定斬立決或秋後問斬,凡假扮災民卻未曾奸.淫者,念在其奉梁濤之命,恕其死罪,流放三千裡。
著令所有兵將監斬,災民中有願觀刑者照準。”
命令下的果決,任誰也看不出李崇心底的忐忑。
呼嘯的北風刮的人臉上就像是刀割一樣,李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上監斬的高台上的。
耳邊是無數人哭喊,求饒的聲音,他的手腳已然冰涼,但是手心中卻依舊一層一層地冒著冷汗,被寒風一吹更是冷的像冰。
要說不害怕那是騙鬼的,他眼前即將上演的場景可是砍頭,砍頭,砍頭啊,那是現代電視劇都會略過的畫面。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聽起來只是八個字,但是真的到了跟前有幾個敢直視,去看那刀落下是不是人頭也跟著滾下來的畫面。
李崇第一次感受到人在害怕的時候腿是真的會發抖的,他看向了劊子手上的鍘刀,甚至有一種想要不顧一切逃走的衝動。
宋離交代了後續安置事宜側頭咳了出來,寒風之下,他的臉色蒼白的似乎要和周邊的雪融為一體,看不到絲毫的血色。
有些消瘦的手指掩在寬大的袍袖中,此刻抵在唇邊,隨著不斷的咳聲細細震動。
待咳聲稍止他才抬眼看向了遠處高台上那個坐姿僵硬的身影,重新理了理袍袖才走了過去。
越是近他越是能看清李崇面上的神色,故作的鎮定他一眼便能看穿。
算起來他也算是看著李崇長大的,身居九重,雖未得實權,卻依舊是金尊玉貴,今日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在看到少年帝王被冷風吹的有些發紅的臉時,他終究有了兩分不忍,但是這樣不該有的惻隱片刻便消逝了,這點兒血腥算什麽?
李崇看著這刑場周邊的人越圍越多,很多開始猶豫,不安的難民開始從營帳出來,最後甚至有幾個裹著棉衣的女子相互扶持走了過來。
方才她們臉上的麻木之色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恐懼和快慰交織的神色。
宋離走到他的身側站定,抬手將一個寫著斬字的牌丟了下去,寒涼的聲線響起:
“斬。”
隨著這一聲令下,那明晃晃的砍刀落下,有的人頭直接被削了下來,有的因為筋骨並未砍的盡斷,而那樣歪斜地掛在脖子上。
刑台上瞬間隻余下了滾滾紅色,濃烈的血腥氣隨著風被吹到了監斬台上,直入李崇的鼻腔。
這一幕非親眼所見者不足以形容其血腥,恐怖,李崇被這一幕震的幾乎忘記了呼吸,心口處劇烈的跳動,待重新吸入空氣的時候,那血腥味讓他幾欲作嘔。
指甲緊緊被壓入了手心中,掌心的痛意激著他保持理智,吞了幾次的口腔中分泌的酸水才將乾嘔忍了下去。
從高台上下去的時候,他腿虛軟的好似不是自己的,在最後一節台階的時候還是拌了一下。
一個力道從旁扶住了他,那人身上有十分熟悉的檀木香氣,是宋離,他側頭,便對上了那人沉靜的眉眼。
眼前的血腥,似乎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他甚至覺得別說是這些人的頭被砍下來,就算是這些人在他的眼前被五馬分屍,這人的神色也不會變上一變。
“陛下小心。”
李崇站穩便將手臂收了回來,隨著所有人恭送聲走向了回宮的車輦。
他一路忍著,一直忍到了華清宮,他直接去了後面的溫泉池,鼻腔中的血腥氣讓他沒辦法忍。
他將整個人都浸到了泉水中,但是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眼前都是人頭落地的那一幕。
尤其是那個被砍斷了一半頭的人,那人頭歪著的方向正好對著他,那雙沒有來得及閉上的眼睛就那樣直直地盯著他。
肺部的空氣不斷被積壓出去,取而代之的便是窒息帶來的獨有的驚慌和恐懼感。
他驟然從水下上來,抬手抹了一把臉,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宋離並未走,而是在華清宮的東暖閣稍歇,他一盞茶都未喝完就聽了外面的通傳:
“督主,兩位閣老,及吏部左侍郎魏忠,戶部尚書吳正太,巡城禦史鄒虎在外求見陛下。”
茶盞被撂下:
“來的倒是快啊,陛下沐浴,且叫他們等著吧。”
他為內相,可進出這華清宮,但是按例,臣子覲見無召也只能在外候著,哪怕此刻的皇帝並未執掌大權,但是禮數就是禮數,君臣就是君臣,對於那些嚴守禮法的所謂清流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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