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旁李崇並未留下任何人,他不允許任何人看到他的失態,從溫泉池上來的時候他已經整理好了情緒,至少整理好了表面的情緒。
他知道,這是他邁進這個時代的第一步,殺伐從今天開始,恐怕到他至死才會結束。
他披了一件衣服,平靜地叫人進來伺候,張衝帶著幾個小太監立刻進來,在看到李崇平靜的眉眼時他的心一頓,這一路回來沒人比他將這位年少帝王的神色瞧的更清楚了。
明明是怕的,下車的時候手指都微微發抖,他以為回了這大殿這位主子會怕,會吐的昏天暗地。
卻唯獨沒有想到他一個人去了溫泉,再出來時身上已經分毫看不出絲毫的不適和恐懼。
一個能輕易掌控自己情緒的帝王再也不是從前的小皇帝了,這大梁朝堂怕是真的要變了。
他的面上越發恭謹,伺候了李崇更衣,擦幹了頭髮,這才將外面朝臣等候的消息稟報上來。
北郊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他們此刻匆匆從晁天閣趕來李崇一點兒也不意外,他的頭髮披散在腦後,因為還半乾所以並未束起。
他直接坐在了桌案後的圈椅中,語調淺淡聽不出情緒:
“將幾位大人請到西暖閣,著各自上書,將北郊安置難民一事的紕漏,罪責,困難和之後的安置之法自陳上來,不要舞弄文墨,朕只看條陳,不看陳情。”
在審計之前都有一個自查的過程,李崇深諳心理學,深知自查其實最難,難的自然不在查出的問題,而在於將問題說出來的尺度。
對於集團審計來說,下屬分公司的自查報告尺度就是,不能沒問題,但是不能有大問題,若是真的有問題,那麽一定要說出一個不得以有問題的理由。
但是如今他不是集團的審計總監,他是封建王朝掌握生殺大權的帝王,這個報告影響的不是業績,不是獎金,而是頂上烏紗和身家性命。
就在張衝已經走到門口時李崇再次開口:
“外面天冷,幾位大人等候多時想必手腳麻木,你去著幾個小太監為幾位大人研墨。”
人精的張衝立刻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研墨是假,監視是真,這位皇帝終究是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副總還是你周副總
迅速進入狀態,殺殺殺,查查查
ps:對奸.淫者的處置參考了《大清律例·刑律·犯奸》,也看了看之前關於□□罪的處置,大多都是處斬,比現在的法律還要嚴苛
第15章 督主看夠了嗎?
張衝帶著五個小太監笑眯眯地將李崇的口諭傳到了西暖閣,他笑眯眯的樣子讓人也瞧不出深淺來:
“陛下體恤幾位大人在外等了這麽久必是身上冷的,特意著幾個小太監為各位大人研磨,各位大人用了這暖薑茶便上折子吧。”
說完他一擺手著人上茶,身後的幾個小太監立刻躬身給這五位大人上茶,此刻西暖閣哪有幾人有心情喝茶?誰都在心中嚼著陛下的口諭。
朕只看條陳,不看陳情。如此果決的話語加上北郊處斬了三十幾人,誰都有些摸不準小皇帝的脈,如此手段,也不像從前的小皇帝。
其中最害怕的自然是要數巡城禦史鄒虎了,他的副使說殺便被殺了,這件事兒他是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了,若是要追究,他的罪責不會比梁濤更輕。
此刻王首輔又不在京中,他想要和身邊的幾位大人通個氣,至少一會兒為他求兩句情,但是剛剛側身,就瞥見了身邊研墨的小太監在看著他。
這幾個小太監是為什麽來的他心中自然有數,想了又想還是將話咽回了肚子裡。
李崇看了看屋外:
“宋督主是不是在冬暖閣?將他請來。”
宋離似乎料準了李崇會叫他,直接起身到了屋內,請了安他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李崇。
想來是剛才沐浴了,頭髮未乾披散在腦後,可能是剛沐浴後的關系,他的臉上已經不複回來時候的蒼白,反而有幾分氤氳暖色。
神色也已經褪去了方才的驚恐和隱忍,仿佛他並不曾經歷北郊的血腥一樣,這個模樣倒是真叫他沒有想到。
“督主看夠了嗎?你不會覺得朕現在應該趴在床上哭呢吧?”
“臣不敢。”
李崇笑了一下,這麽久他都沒看清過宋離這個人,他直接起身,到了茶桌前坐下,微微擺手,招呼宋離也坐下:
“那督主猜猜此刻朕叫你來是為了什麽?”
宋離並未避嫌地直言:
“陛下是想問外面那幾位大人吧?”
李崇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
“宋督主果然了解朕,說說吧。”
他願意聽一聽宋離口中的朝臣。
“那就從內閣說起吧,內閣除了王和保之外資歷最深的就要數葛林生,葛大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在官員中人緣極好。
內閣末輔岩月禮資歷最淺,但是此人履及六部,這一點倒是朝中少有,先帝時欽點其入內閣。”
李崇只是用手托著腮看著對面的人,他現在這幅殼子只有十六歲,這般模樣倒是有幾分乖巧,聽到這裡他打斷了一下宋離的話:
“履及六部?岩月禮在六部中都當過差?”
宋離點了點頭:
“是,岩月禮從兵部的筆帖式做起,先後任職過刑部主事,工部員外郎,禮部員外郎,戶部郎中,吏部侍郎,戶部尚書,從戶部入內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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