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有些沉默這確實是他從前的打算,但是時移世易,現在他怎麽可能還會這樣打算?他開口解釋:
“是,從前我確實是這樣想過,但是如今我的毒能解了,一切都比我預想的狀況要好了太多,甚至,甚至在的預計中多了一個你,所以...”
李崇打斷了他的話,他前後聯想了宋離的處境和行為,幾乎立刻就推斷出了他可能的選擇,他的目光銳利仿佛能夠看透人心:
“所以你沒有再急著裁撤直廷司,不是因為你放棄了這個打算,而是在裁撤之前你還想用督主的身份還能做些別的,而這些事兒你打算已久,卻一直瞞著我是不是?”
他就知道宋離不是一個能閑的下來的人,這兩個月看似在宮中養病,其實腦子裡指不定都盤算了什麽,而且這些盤算多半是為了他,而他又不見得會答應的事兒。
李崇的敏銳宋離早就知道,他知道方才的話他聽著生氣,抬手輕輕摩擦了他的手臂,微微仰著頭看他,目光放軟,哄著他開口:
“坐下說好不好?仰頭瞧的我有些頭暈。”
李崇對他這麽久的隱瞞,加上說什麽要隨著直廷司的覆滅而認罪伏誅的話,確實惱火的厲害,但是看著他真的抬手撫上額角還是怕他真的不舒服,氣鼓鼓地坐在了一旁。
這桌子上只有兩個茶盞,一個是他的,一個是方才張衝用過的,他給自己的茶盞中斟了茶,放在了李崇的面前,示意他消消火。
李崇毫不客氣地直接舉杯幹了,目光再次放在他身上,示意開始解釋吧,宋離緩緩開口:
“憬琛,你覺得一個朝不保夕,一身罪孽的宦官能伴君側多久?又會有什麽後果?”
李崇沉默了下來,他知道宋離的意思,如今他們能平和度日是因為時日還短,他們的關系在宮中並無人察覺,但是長久下去呢?這層紗紙總有被捅破的那一天,到時候朝中會掀起巨浪。
他們和正德帝與帝師還不同,正德帝二人是礙於世俗倫理,雖然看上去這個關系阻礙極大,但其實只要他們不在意禦史時不時的參奏和史書工筆便也沒有什麽大不了,但是他與宋離卻又不同。
宋離這個身份太特殊了,如果他與宋離牽扯不清,甚至讓宋離冠以榻上之臣的名頭,有礙的不光是兩人的聲名,甚至直廷司會借由宋離的身份變成一塊兒貼在大梁身上難以拔出的膏藥。
但是若動直廷司,宋離必然不可能全身而退,或賜死或流放,即便他勉強保他下來,宋離在朝堂也不可能再有一席之地,他難道真的能讓這人成為深宮中等著他臨幸的一個孌寵嗎?宋離絕不會接受,而他也不會答應這樣的結局。
李崇方才渾身的怒氣幾乎是頃刻間消散,肩膀頹然松懈了下來,微微垂著頭,他抬手搓了搓臉:
“是我得過且過了,眼前的安穩和幸福讓我舍不得去多想以後,直廷司的事兒也是一拖再拖,你已經有了打算了吧,直廷司是留不住了,宋離也留不住了對不對?”
李崇睜眼瞧著他,烏黑的眼珠在酒後顯得更加清亮了一些,無端讓宋離不忍,他想抬手揉揉他的頭,卻礙於兩人距離稍遠這才作罷,他故作無事地輕笑了一聲:
“沒了周墨黎還有宋離,沒了宋離自然還會有旁的身份陪在陛下身邊,偷梁換柱在鍘刀下留下一條命,這輩子我也不是第一次了,這一次還有陛下為我遮掩,想來是萬無一失的,左右能留下一命就好。”
李崇知道宋離這個打算肯定是已經許久了,他忽然心生警惕:
“單單是這個事兒你不至於瞞著我,你還想做什麽?”
這人顧左右而言他,就是在轉移注意力,他想做的絕不是單單炸死這一件事兒,說不得瞞著他的才是個大的。
宋離卻抬手按了按肩膀處,正是此前箭傷的地方:
“這兒似乎有風,肩膀有些酸疼,我們回房說可好?”
到了房裡宋離又說方才書房冷,非要沐浴,李崇壓著氣,獨自坐在榻邊等著。
待那人出來的時候頭髮還濕著,似乎是被那沐浴的熱氣給蒸著了,臉色都有些發紅,他氣血差,沐浴後容易乏力,此刻由著小廝扶著過來。
在宮內都有小太監幫他擦乾頭髮,今日宋離卻遣了人下去,自己拿了毛巾,卻抬手扶著額角:
“有些頭暈,憬琛幫我擦擦頭髮吧。”
李崇看著眼前這個老狐狸一出接一出的唱戲,現在得罪了他,惹他生氣了,憬琛憬琛的倒是喚的親熱,他冷哼了一聲,到底還是接過了他手中的毛巾,坐在他的身側,一點兒點兒幫他擦著頭髮。
這人一會兒頭暈一會兒身上寒的,無非是拖著時間,等著他身上的氣散一散然後給他憋個大的,李崇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心底的氣還氣著,但是手上的動作倒是一貫溫和,換了幾個乾毛巾幫他擦幹了頭髮,終於宋離的耳邊還是響起了那個陰惻惻的聲響:
“督主,這房也回了,澡也洗了,頭髮也幹了,是不是該招了?”
宋離這才轉過了身子,對上了那人似笑非笑的神色,抬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原本我是覺得只要周家平反,安兒平安,我也就沒什麽牽掛了,這麽多年為朝中做了那麽多也盡夠了,也沒想著還能撐到今日,便想著最後拉著直廷司一同覆滅,留下一個相對清正的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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