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那些空談論調的翰林學士綁在一起也沒有他哥對大梁的功績大,眼見著兩人就要對上,榮慶成忙出來笑著緩和了一下氣氛:
“文兄說的在理,不過周兄也無錯,這六位考官皆是陛下股肱之臣,誰人的功績我等都要瞻仰。
不過我聽說宋督主上次救駕傷重,在宮中休養,也不知我等是否方便拜會,倒不如明日先拜會了兩位大學士,待後日大朝會後我等進宮,才好拜會宋督主,二位覺得可好?”
他這樣說是給了兩人留了台階,周書循自是不能駁了他的面子,只能這樣答應下來。
直到回了府中,才一屁股坐在桌旁灌了三碗涼茶,林成進來忙按住他還要去倒水的手:
“小祖宗啊,這涼茶能這麽喝嗎?這是怎麽了,和誰置氣呢?出去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周家平反,小公子高中,林成隻覺得崽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周書循卻忽然看向他:
“林叔,我替我哥委屈,不平,憑什麽啊?那些翰林院只會編書的幾個大學士,就因為有學問,品行高就能踩在我哥頭上?這麽多年我哥為朝廷做了多少?他們一個半點兒無功績於民的人憑什麽可以那樣看他?”
林成知道他這是在外面聽了兩分風言風語,心裡不舒坦了,只是此事他也無從開解。
這個消息沒過這一晚便由張衝傳到了李崇的耳朵裡,李崇“啪”的一下便撂下了手中的禦筆,臉色很是難看,張衝忙給他上了一杯茶:
“陛下息怒。”
李崇似笑非笑:
“息怒?怒從何來啊?怒朕親自點的狀元如此深明大義嗎?五品的翰林學士都能越到從一品大員的前頭來了?”
“這是怎麽了?瞧著一肚子的氣啊。”
一個清潤帶笑的聲音從外間傳了進來,正是剛剛從禦花園回來的宋離,這幾日他身子見好,外面也暖了起來,便會時時去那邊坐一坐,這回來就碰到李崇發脾氣。
一身千山翠色的羅紗衣罩在華青為底的錦衣外,腰墜一塊兒白玉鏤空文佩,倒是顯得整個人少了幾分從前冷厲和鬱色,反而多了和潤高華,李崇見他進來就從桌案後轉了回來,目光示意張衝,張衝這才將方才稟報之事又報了一遍。
宋離忽然抬手掐了一下李崇的臉:
“嗯,瞧著你,我大概也能想到小安是何表情了,朝中文官瞧不上我這閹人出身也不是一日兩日,其間內情他們不得而知,自是看我如奸佞。”
李崇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攏在指尖,心中一股火壓不下去:
“虧我當時看著文秋賀寫的文章還多有些實乾性,卻不想這才幾天的功夫,朝中六位大臣的排序在他那裡都顛倒了一輪,陳尚書固然是三朝元老不假,但是閻毅謙難道就不是歷經三朝了?若不是給他放到了吏部,想著這一會兒就巴巴拎著東西先去巴結閻毅謙了。
兩個五品翰林都要越到你的前面,這是在打你的臉,不行,朕可咽不下這口氣,張衝...”
他正要叫張衝將那新科狀元郎宣進宮就被宋離給攔下了:
“好了,好了,多大的事兒也值得折騰,你有這個功夫倒不如陪我將午間那畫給畫完,這裡沒事兒了,下去吧。”
這話是對張衝說的,張衝看看陛下再瞧瞧宋督主,最後還是退下了。
李崇忽然將人抱在了懷裡,什麽也沒說,只剩無言的心疼和憤懣,既不甘又無奈,宋離輕輕環抱了他的身子,在他的鬢邊親了兩下:
“世人拙見與我何關?這宋離原也不是我本身,只不過是個戴了十幾年的面具罷了,在朝中人的眼中,我提領直廷司,爪牙暗探無孔不入,昭獄鬼神都俱,在這名聲上自是不能與清流士大夫相提並論的。”
這原本是安慰李崇的話,卻憑白讓他心中更加不平:
“就是因為你做了這麽多年的宋離,違心忍了這麽多年,你付出的比那些個編書的士大夫不知多了多少,他們一個於天下什麽功績都沒有的空談論調者怎麽也敢瞧不上你?”
宋離隱忍,化出了一幅狠厲陰鬱的面孔苦苦維系著朝中的平衡有誰能看見?他製衡了王和保這麽多年,暗中保下了多少有志的朝臣又有誰能看見?他們只看見了他身體殘缺,只看到了內官走在堂前,便如此蔑視,憑什麽?
李崇忽然看向他,定定出聲:
“我們不忍了,你的身份也別換了,縱使你不願再做回周墨黎也無妨,我將先帝的遺命公開,便叫所有人都知道,你做的這些都是奉先帝遺旨。”
從沒有一刻讓李崇覺得宋離受了這麽多的委屈,他憑什麽要這人躲,要這人換個身份,他就做宋離,他看其他人能怎麽著。
宋離看著他一幅立刻就要衝出去下旨的樣子心中又暖又覺得窩心,卻還是順著他的頭髮哄了哄:
“先帝的遺旨不過是口頭遺命,就算從你的口中說出來朝中質疑者也會眾多,若是來日我們的關系公開,還有何人會信這一封聖旨所言,他們不但不會認為我是奉先帝遺命做事,反倒還會覺得這一切都是你的私心。
我依舊是惑主的奸宦,而你會是一個受宦官挑唆,內惟不端的帝王,憬琛,你想做的事還有那麽多,你合該是大梁的中興之帝,不該為了這樣的小事兒而於史書有虧。”
見李崇還要反駁,宋離卻忽然按住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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