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宋家越近,空氣之中的血腥就越濃。
賀蘭州少雨,夏季常常熱得人兩眼發暈。炎熱的溫度加上腥臭的味道,更是讓人難以忍受。
宋府門前的石階上,宋家家主的屍體還匍匐著。正如賽神仙說的那般,血肉模糊的一團,血漿糊了滿地。
嘔的一聲,那位少年老成的師兄沒忍住,吐了一地酸水,好不狼狽。
少女扶著師兄,臉色也有些蒼白,眼圈微紅。
賽神仙也兩股戰戰,像是打起了退堂鼓的樣子。
興許是之前的魅魔血脈被激發,祁搖枝抬頭掃一眼宋府上口,就能看見幽藍鬼火。
鬼氣滔天,密密麻麻壓了半個上空,是絕不止六十三口亡魂的。
多余的那些亡魂,是哪來的?
祁搖枝看得愣神,察覺到了佛修的目光,與他對視一眼之後又垂下眸。
祁搖枝從袖中摸出來潔白的帕子,遞給那對師兄妹。
少年抬手正要接過,卻聽見賽神仙嘖嘖兩聲。
賽神仙搖頭晃腦,他還沒忘記之前被他們看輕的事情,道:“英雄出少年,就是沒想到這小英雄竟然這般脆弱,賽神仙我當年行走江湖的時候,什麽風浪沒見過。”
少女憤然瞪賽神仙一眼,嘴唇動了動,最終是沒說什麽。
少年已經伸過來的手又縮了回去,慘白著臉對祁搖枝冷傲道:“我會淨身的法訣,不必了。”
祁搖枝轉頭看向一直盯著自己的謝秋光,遲疑問道:“謝秋光,你要麽?”
此處就他們三個年紀要小些,該多照顧些的。
謝秋光微微頷首,烏眸盯著祁搖枝問道:“旁人不要的東西你塞給我?”
是他自作多情了。
祁搖枝啞然,訕訕道:“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看那位小兄弟更需要……”
“我不需要。”青衣少年很倔強。
祁搖枝默然準備把帕子塞回去,謝秋光輕哼一聲,攤開了手心道:“我要。”
謝秋光微微偏頭,側臉的輪廓被光影勾勒。
祁搖枝將手絹放在了謝秋光手上。
謝秋光輕哼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周圍人聽見,他道:“不知好歹。”
那少男少女變了臉色,最終還是隱忍未發。
蕭城主和那位佛修已經繞開宋家家主的屍體,走到了宋府大門之前。
蕭城主手已經按在了金漆獸首錫環之上,黑霧隱隱繚繞,而周圍人好似都未看見一般。
祁搖枝來不及阻止,下一瞬,大門打開之時,滔天血風席卷而出。
腥臭的紅潮撲面而來,祁搖枝被人拉住了手腕,踉蹌一步,天旋地轉,祁搖枝被人摁著頭,嚴嚴實實護在了懷中。
混亂之中,誰也沒注意到,祁搖枝腰間的香囊泛出盈盈光芒。
祁搖枝被人松開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心知該是又進入了幻境之中。
熱意已經散去,此時如同春三月一般。天地氤氳,清光迷蒙。
紫藤花瓣於空中悠悠飄搖,此處像是清幽宅院中的一片花圃,不同花期的花在此時都盡數開了。
花開得很熱鬧。
祁搖枝、謝秋光、少女和賽神仙落到了一處,這裡只有他們四人。
少女略顯得有些狼狽,滿身血汙,花瓣也黏在了身上。祁搖枝拿出帕子給少女,少女悶聲道謝接了下來。
賽神仙四仰八叉地倒在一片茵茵綠草之上。
謝秋光則依舊是一身白衣,明秀出塵,但他的臉色卻不大好看。
祁搖枝也能夠理解,少年初入江湖,以為一切盡在把握之中,卻陡然落入秘境之中,確實是會有些遭受打擊。
此處雖然花影繽紛,但卻是透著詭異的。
祁搖枝猶有幾分心驚。
剛才護住他的人身上香軟,腰也細,不像是謝秋光,倒像是……
謝秋光三兩步走到祁搖枝身邊,面色不虞,他忍著怒意問道:“剛才那鬼佔你便宜,怎麽不反抗。”
謝秋光抿緊了唇,一想到樹林中祁搖枝被他摟住極力掙扎的樣子,就是抑製不住的煩躁。
謝秋光又是陡然變色,祁搖枝滿臉愕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謝秋光臉繃得緊緊的:“人人都可以,隻推開我一個?”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此處的人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正在摘自己身上的花瓣的少女沉默了,假裝暈倒的賽神仙也僵住了。
難怪之前那白衣小道士一直盯著那江湖騙子看,原來二人之間還有這樣一番糾葛。
賽神仙假裝悠悠轉醒,坐了起來,心中暗暗感慨道:
這許賢弟長得清秀白淨,倒是頗為風流,家有嬌妻,竟然還和這小道士也有一腿。
“不是,沒故意推開你。剛才也沒人佔我便宜。”祁搖枝有些窘迫。
謝秋光凝眸審視,祁搖枝被看得頭皮發麻,正不知如何應對之時,倏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歎息。
祁搖枝轉身。
須臾之間,已經有一位蒼白脆弱的青年站在了他身後。像是隨時都會被一陣風吹走一般。
原本的美貌有十分,被那病氣減淡了三分。
青年一身紅衣,愈發顯得面色青白如紙。墨發柔順地披散下來,外袍被鬼氣鼓起。乍一看有些滲人。
是沒見過的容貌,祁搖枝卻莫名地覺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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