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是修仙世家,宋宅之中也有陣法,每個小屋之中,都有女神像的剪影。
光是看影子,都覺得神女定是面目慈悲,眉眼含笑。神女的脖頸之上,還有鮮花頸帶,頭上也帶著花冠。
堂前滿地花葉影,中間一尊神女像。
在此之前,祁搖枝一直以為神女和凡人的結合,都是人杜撰或臆想的。就如同話本裡編排相府千金和狐狸女鬼愛上窮酸呆書生一樣。
宋家那位走了大運的先祖叫宋續,是個極普通的凡人,愛花如命。
渡過垚水江時為了撈一枝落在水裡的桃花,一頭栽進了江,沉沉浮浮,依舊是舉著花枝不放。
在宋續性命攸關之際,垚水花神感其愛花護花,將宋續從湍急的江水裡撈了出來。
宋續得見神女,一見鍾情,此後日日在守在垚水江畔。
後人說是神女被感動,就和宋續在一起了。
同一般的仙界棒打鴛鴦不一樣,在垚水花神和宋家先祖的結合並未受到阻攔,甚至還生下了兩個孩子。
神女動了凡心,所以在人間百年之後,宋家先祖死了,垚水花神也隕落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秀秀的影響,祁搖枝總覺得好像看見那神像,也是透著悲傷的。
墨雲翻湧,嘩啦一瞬下起了大雨。窗欞沒關,雨珠飛濺落在了地上,打濕一片
宋白宿似有所感地抬起頭,窗外巨大的金色神女像依舊端莊佇立在雨中。
沉沉的陰霾壓在她的肩上。
風雨聲極大,秀秀合上窗朝書櫃走去時,祁搖枝才隱約聽見了有節奏的敲擊聲。
是從地下傳來的。
宋白宿推開書櫃,將小幾之上的青瓷寶瓶朝右轉動兩圈,暗道徐徐打開。
就算是在修仙世家,要想躲避旁人耳目,還是得使用最樸素的方法。
穿著火紅嫁衣的少女站在地道入口,她渾身濕淋淋的,抬起頭看宋白宿,悲傷的臉上滿是淚痕。
祁搖枝心中暗暗一驚,以為是宋白宿想逃婚被未婚妻直接抓住了。
宋白宿皺眉,問道:“不是說要你等我嗎?為何如此衝動?”
雖然話問得直接,甚至還有些生硬,但是很明顯可以感受到兩個人的關系是很親昵的。
少女顫聲道:“我怕……”
少女的聲音不大,被那風聲雨聲雜糅,幾乎要聽不清了。
宋白宿沉默一瞬,道:“別怕。”
或許是因為知道他們注定逃婚失敗,即使知道此時發生的事情都是過去,無論做什麽也改變不了,但作為旁觀者的祁搖枝還是忍不住有些擔驚受怕。
風聲雨聲嘈雜,樹影搖晃,好像下一秒就會有人破門而入。
宋白宿將少女拉了上來,用棉帕將少女頭髮上的水擦乾。
在門外響起說話聲的時候,祁搖枝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外面那人道:“少爺,老爺說風雨太大,他先去招待賓客,待會兒再來您房裡。”
宋白宿極平淡地嗯了一聲,道:“知道了。”
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少女在聽見人說話的時候,身體都戰栗起來。
她撲在宋白宿的懷中,喃喃道:“我們走吧,我們走,現在就……”
外面大雨如柱,宋白宿道:“好。”
地道是極陰暗的,連一盞燈都沒有,伸手不見五指。
靈力捏出的明蝶在地道內撲了兩下翅膀,黯淡下去。
宋白宿摸索著上前,因為暴雨地下潮濕,摸了滿手的泥。
少女跟在他身後,拽著他一片衣袖。
兩人安靜地在地道之內前行,雖然漆黑一片,但有宋白宿的地方,少女總是安心的。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亮起一點微弱的光。
地道之外,是一片長滿了野草的荒原。
此處雨過初晴,江風掠過,半人高的斑葉芒就依依搖擺。
葉尖上的水珠滾落,啪嗒落在地上融入泥裡。
一隻小舟在岸邊停泊,少女始終擔心的面容上終於也露出一絲笑意。
少女提起裙擺,朝小舟跑去,嫁衣裙擺飛揚像是一朵在荒原中開得爛漫的花。
讓祁搖枝沒想到的是,少女撲在了船夫的懷中。
?就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祁搖枝感受不到秀秀心中一絲的波動。
宋白宿抬步朝江邊走去,望著那船夫,微微頷首道:“以後好好照顧她,你要是敢對她不好,我不會放過你的。”
祁搖枝心裡大震撼。
秀秀那麽費勁心機的逃婚,是為了成全自己的未婚妻和別的男人嗎?
感人至深。
祁搖枝甚至能感受到秀秀說這句話時心中好像還是微微泛著酸的。
少女卻微微抬起頭,臉上有些驚慌,問道:“你不一起走嗎?”
宋白宿抿唇,道:“我還有事要處理。”
少女還想再說些什麽,宋白宿以眼神示意,那男人一個掌刀劈暈了少女。
宋白宿皺眉道:“懂不懂憐香惜玉?”
那船夫並不在意宋白宿的惡劣態度,拱手道:“宋少主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蒲某定然銘記於心……”
宋白宿最後在少女臉上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你們走吧,別廢話了。”
那船夫又一躬身,滿懷感激地看了一眼宋白宿,扶著少女進了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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