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男子雙眸緊閉,眉心緊鎖,俊美的面龐蒼白無比,似是正在夢魘之中,冷汗涔涔。
床榻一旁,兩名太醫嚴陣以待,神情嚴峻。不多會兒,一佩刀男子踏入殿中,看著床榻上的男子,低聲問道:“章太醫,陛下情況如何了?”
“回蕭統領,陛下處境萬分凶險。匕首直接插入心臟,雖說及時封鎖住幾處大穴,還有丹藥保命,但襲擊者用了內心,幾近震裂心脈。好在陛下功底深厚,尚有一絲希望。就看今晚能不能熬得過去了。”章江回道。
“陛下昏迷一天一夜,刺客還未尋到嗎?”另一名不知情的太醫小聲詢問蕭策,“蕭統領,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
蕭策沉默不語,隻靜靜看著床榻上的人,而後才沉沉開口:“陛下昏迷前有令,此事不可泄露風聲,陸太醫就莫要多言了。”
兩名太醫皆緘了口,大殿之內恢復一片安靜。
沈鐸寒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他夢到了小時候曾經呆過的宮女院。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遠到記憶都泛黃了。
母親每天將他藏在暗無天日的逼仄宮女房內,似乎在防著什麽。他雖年幼,卻知道不能哭鬧,這樣會給母親帶來麻煩。
每日最大的期盼便是見到母親,可他那美貌嬌麗的母親,似乎並不多喜歡他。母親時常一個人躲起來哭,他跑去安慰母親,母親便抱著他一起哭。
每當他犯了錯誤,母親都會狠狠教訓他,甚至有時會動手揍他。揍完之後,又會抱著小小的他一起痛苦。
那時候的他才那麽小,哪裡知道母親愛上了不能愛的人。
直到有一日,母親匆匆忙忙從外面跑進來。他欣喜極了撲過去,難得這天沒有等那麽久便見到了母親。然而母親卻將他摁在床上,拿枕頭蓋住了他的臉。
“對不起,寒兒,你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是為娘的錯。”母親嗚咽著,手中力道卻越來越重。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感覺越來越無法呼吸。就在垂死之際,房門從外面被踢開。
有人進來將他抱走了,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母親。
可是他很痛苦,他不能沒有母親。他拚命掙扎著,卻看到那群人拉著哭泣的母親,不讓她上前。
心臟狠狠一痛,沈鐸寒緩緩睜開眼。
“陛下!陛下醒了!”
耳邊傳來聒噪的人聲,沈鐸寒不欲多聽,再次慢慢閉上眼。
這一次,他看到一個好看得不像話的孩子在他面前跪下,對他說,從今往後,這條命就是他七爺的。
那個孩子的眼睛真好看啊,比山澗的泉水都清澈,不染世俗紛爭,若是能一直這般清澈就好了。
有一日,那孩子又睜著那雙灼灼的眼眸望過來,對他說,為七爺而死是他的榮耀。
那山澗的泉水,從此就從他心底的寒冰上蜿蜒淌過,一點點滲透進去。
“陛下,陛下……”
聽到蕭策的喚聲時,沈鐸寒沒有睜眼,而是嘶啞虛弱地問道:“他帶回來了嗎?”
蕭策輕聲回道:“快回來了。”
“不,他不會回來了。”沈鐸寒緩緩睜眼,眸底一片腥紅,繼而艱難起身。
“陛下可是忘了,您已經派出玄武殿殿主親自追回蕭公子,不會有誤的。”蕭策將他扶著靠在床頭,卻見他搖搖頭,神情落寞。
“他不會回來了,他恨朕,朕知道。”
第63章
到了白日, 回到北郡,蕭乙尋了個由頭,再次去了趟恆裕錢莊。
那黑衣人牽著馬守在外面, 蕭乙剛一進去,掌櫃見是他, 正喜笑顏開要打招呼,就被蕭乙攔了下來。
“噓。”蕭乙輕輕將食指放在唇邊, 再側頭指了指外間的黑衣人。
錢莊掌櫃自是精明人,一眼便看出蹊蹺, 忙壓低了聲音問道:“公子可是有困難, 需要幫忙解決嗎?”
“需要幫忙, 不過不是解決這個。”蕭乙將前一日取來的兩錠金子放到桌上, “這筆錢我暫時用不上, 先還給你們。你們能否幫我送封信出去?”
掌櫃將金子收回, 問道:“送信不是難事, 公子想送去何處?”
說著, 他取來紙墨,遞到蕭乙跟前。
蕭乙快速寫完信的內容和地址後, 凝聲道:“是送去西遼的,拜托了, 一定要幫忙送到。”
“放心, 公子托付一定會送到的。”
“多謝。”
走出恆裕錢莊,蕭乙看到黑衣人神色漠漠看了過來:“你很有錢嗎?”
蕭乙不欲多做回答:“以前存下的,不多。”他翻身上馬,“走吧, 現在不趕時間了?”
“不趕,日落之前將你送到閣主面前就行。”黑衣人亦翻身上馬, 說道,“我叫溫洄,以後你也許會經常見到我。”
“溫洄……”兩匹馬一前一後朝著皇宮踏去,蕭乙思索著這個名字。
“跟你們的起名方式不一樣,因為我是玄武殿殿主。”
聽到這話,蕭乙不由得側頭望去。這人身騎高馬,周身有種寧靜之感。容貌雖不多出眾,卻眉眼如風,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成熟利落。
“你還記得無湮閣第六層的終極考驗嗎,我那時見過你,蕭乙。”溫洄淡淡說起,“若你不是閣主的人,我會將你收入玄武殿。”
蕭乙自是記得。在無湮閣的那五年時光,是他想忘也忘不掉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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