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揣測不清這個人的心思,正如他也揣測不清七爺的心思一樣。
下一秒,他就眼見著宋清琢拿出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對他說:“穆……蕭乙,過來。”
宋清琢的血,是眼下唯一能遏製蠱蟲發作的方法。他每天晚上過來,也是為了及時給蕭乙緩解焚骨之痛。
蕭乙稍作猶豫,還是走了過去,將頭湊近到對方手掌前。唇瓣與肌膚相接時,他能明顯感覺到宋清琢身體的僵硬。
血液順著咽喉入腹,一股暖流逐漸走遍全身筋骨。
嘴唇離開時,宋清琢卻一拉拉住蕭乙,目光灼灼看著他:“蕭乙,離開沈鐸寒,來我身邊好嗎?”
蕭乙一時愣怔,不知作何回應。
又聽宋清琢繼續道,“從你們踏入西遼邊界開始,我的人就已經洞察了你們全部動向。你現在是沈鐸寒身邊的暗衛,來我這兒,我可許你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對於許多人來說,也許是一輩子的追求。但是對於蕭乙而言,卻並非如此。
一個不知道自己過去的人,是沒有根的。再多的俗世之欲,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更何況,他心裡還有一個放不下的人。
“三殿下的好意,蕭乙心領了。”他掙脫開宋清琢的桎梏,往旁走了幾步,“夜已深,我要歇息了。”
“蕭乙,你可知這世上只有我是真心待你的!”宋清琢不想放棄。
蕭乙卻似聽到什麽玩笑話:“僅僅相識數日,我還曾經被殿下那般對待。如今這話說出來,要蕭乙怎麽相信。”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放棄現有的一切,陪你歸隱山林。”宋清琢不多做解釋,只是在向蕭乙道出承諾。
可這樣的話,換做任何人,都理解不了其中的緣由。
蕭乙隻當這殿下今夜發了癲,勸他道:“蕭乙只是一個普通人,配不上殿下這般對待,也不知殿下為何這般說。明日便是皇帝生辰宴了,殿下不若早早回去休息。”
宋清琢聽聞這話,張口就想道出個緣由,卻又念及何事,終究還是咽下了那番話。
“蕭乙,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他隻道。
蕭乙聽了這話,忽然想起一事,從袖中取出一個翠玉發簪,遞到宋清琢眼前:“殿下若是真想證明什麽,就幫我找到這發簪的主人吧。”
接過簪子,宋清琢細細端詳一番。
發簪是由上等和田玉製成,看成色也有些年月,且發叉尾雕刻為鳳,可見佩戴者身份地位顯赫。
若是說他曾經見過的女子當中,倒確實有一位格外鍾愛戴鳳簪的,只不過……
他將簪子抵還給蕭乙,擰眉問道:“這簪子,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蕭乙抿唇不語。
“也罷。明日父皇生辰宴,你想同我一起去嗎?”宋清琢問。
蕭乙這才回他:“若三殿下願意帶上我,去也無妨。”
“那好,明夜你便作為我的……隨從,一同前往王宮。”
“好。”
宋清琢走後,屋室內又只剩下蕭乙一人。他走到窗外,打開窗戶,看著天空中懸掛的一輪彎月。
心中想著方才宋清琢的那些話、以及他不似作偽的神情,思緒又逐漸飄向了遠處。
也不知近些時日,七爺那邊可好。
才幾日未見,卻像是許久未見。心中惦記著,時時刻刻閑下來就會想起。
想起曾經相處的點滴,想起七爺的一言一行。
如此這般,想必便是那些說書先生們所言的,相思之苦了吧。
*
翌日,蕭乙換上小廝送來的衣裳,跟隨宋清琢一同進入王宮。
西遼的官職體系與北潯不同,但宮廷華麗程度,可謂不相上下。
踏入宮殿之內時,蕭乙能明顯感覺到許多意味不明的目光朝著這邊投來。
他們或是探究,或是好奇,或是不懷好意。這個場景,蕭乙不是第一次經歷,他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目光搜尋著七爺的身影。
皇帝的生辰宴時逢北潯和親公主抵達,雙喜臨門,整座宮殿內四處都洋溢著歡樂的喜慶的氛圍。
然而看過一圈後,卻並未尋到七爺身影。
忽而,身側走近兩道人影。
定睛一看,只見那男子天人之姿,身旁女子亦是溫婉無雙,儼然便是七爺和懷思公主。
“肅親王,久仰大名。”宋清琢稍稍站到蕭乙身前,攔住沈鐸寒的目光。
“有禮了,三皇子。”沈鐸寒抿唇微笑,卻並未將目光投過來。
蕭乙心中莫名失落,隻跟著宋清琢入了席位。
待到西遼皇帝出現時,蕭乙才發現,原本聽聞這皇帝生病,卻未曾想到,已經病得如此厲害。
就連走路,都需要兩人在旁邊攙扶。看相貌不似有多年邁,卻已然頭髮花白,宛如古稀老人。
皇帝入席,所有朝臣紛紛起立相迎。
“平身吧。”皇帝目光一一掃視而過,看到蕭乙時,他陡然從坐席站起身,顫抖著手指了過來。
“清琢,這是何人?”
第52章
西遼皇帝一眼便看到席間垂首站立的少年。
少年身穿一襲白裳, 整個人顯得斯斯文文,便是不看模樣,那道側影也像極了一個人。
像極了他那被自己誅殺滿門的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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