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的上官烈額頭滲出了密密的汗珠,他的嘴唇飛快地蠕動,不斷有古怪的音節從他唇間吐出,與此同時,金色的流光沿著他們的手掌爬上手臂,繼而爬上肩頭,向著他們全身覆蓋而去。那道光芒猶如陽光也像是流水,溫暖、輕柔、令人神清氣爽。上官烈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從他的身體裡飛快地向另一具軀殼裡流去,
他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我的命到了你的身體裡以後,我還會存在嗎?」他說到這裡,自己也覺得自己表述得不太準確,想了想,進一步解釋到,「我的意思是,在你那個時代,我存在嗎?」
後世的上官烈終於念完了最後一個咒語的位元組,抬起眼看著面前的男人。不過是片刻之間,眼前的男人已經飛快地衰老下去,烏黑的青絲變作了斑白的花發,原本挺滑的皮膚也變得溝壑叢生,他高大的身形在瞬息之間佝僂下去,交疊在一起的手掌也變得蒼老枯朽,唯一不變的大概只有這個男人臉上平靜的表情還有那雙閃閃發亮的眸子。
雖然也想著要給對方一個念想或者說是安慰,但是後世的上官烈思索片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是嗎?」上官烈有些失望,他的聲音已經變得無比蒼老,說這麽兩個字都帶著一股顫顫悠悠的暮氣,他說,
「那也沒辦法了,能幫到羽君就好。」
後世的上官烈卻再次搖搖頭,他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借了你的命以後,你在後世會不會存在,我也不知道借了你的命以後是不是就能幫助羽君脫困,但是,我想,凡事總是要去試一試的。」
「那便試吧,把我的命帶走,去幫他吧。」最後一棟建築坍塌,四散的煙塵之中驟然騰起了一道光芒,那道光芒明亮無比,如同秋水一般明淨清澈,當那道光芒帶著叫人難以小覷的氣勢直衝天宇之時,上官烈本在海市中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團衣服發出輕輕的噗的一聲,掉落在地。
「咦,人呢?剛才的那位客人呢?」擺攤的老板也大吃一驚,剛才那位客人看中的殘鏡他也是無意中得來,尚未研究出什麽名堂,結果這人看著看著怎麽就不見……了?老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剛才,那裡有客人嗎?他
看向自己的攤位前面,那裡此時只有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妖精抱著一團衣服呆呆站著,一看就知道身上沒什麽好東西。
梁杉柏與祝映台在此時也如有所感,同時抬頭看向天空。海市之中樓閣重重,燈火通明,頗有幾分現代社會霓虹處處不夜天的味道,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卻清楚地看到有一道金色的流光突破了那些五顏六色的燈火,朝著天空筆直地升了上去,速度快得就好像一道倒轉的流星,頃刻之間便消失了蹤影。
「上官……」
「烈?」
兩人同時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繼而是沉思,而後是若有所悟,再而後是幾分惆悵、幾分平靜。
「師父。」思悠抱著一團衣服走了回來,伸手一遞說,「那個人走啦。」
「他居然就這麽走了……」祝映台有一些恍惚,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正是多虧了遇到上官烈才能夠很快地適應了這裡的生活,這個人不論給他還是梁杉柏都忙了很多的忙,現在他卻走了,是因為他們的出現打亂了他原本的命運嗎?
祝映台看向梁杉柏,上官烈走了,他把命借給了後世的自己,那麽不管他來了這裡多久,二十一世紀的時間或許還停留在歸山靈盤啟動後沒多久,停留在那樣危險的時刻,那他們,是不是也該回去?
第七章
祝映台看著梁杉柏,梁杉柏知道他在想什麽,也知道他打算說什麽,但是他真的不想聽他說出那句話,所以他趕在祝映台開口之前先開了口,他說:「我們還欠吳國王室一個人情,我們還需要替上官烈安頓好他那些手下,並且通知胡晉這件事。」
祝映台看著他:「可是歸山的事情很緊急。」
梁杉柏說:「誰也不知道歸山那裡現在是什麽樣,上官烈借壽給後世是因為他的後世已死,沒準那裡早就已經打完了,現在正在戰後收拾,所以才會想起來為他返魂的事,我們就算現在趕回去也未必能起什麽作用,更何況你知道怎麽回去?」
祝映台的眼睫微微垂落,他說:「歸山靈盤存在已久,我們既然從歸山靈盤而來,自然也可以由歸山靈盤而去。」
梁杉柏說:「沒有胡三立打開通道,沒有范青山幫我們護法,光靠我們倆怎麽行?」
祝映台注意到梁杉柏沒有喊范青山師父,但是他沒有點穿,他說:「這個時代也有青山師父,找到他,我們就有了五成的把握,還有五成,我想總會有辦法。」
梁杉柏忽然就生氣起來,他喘著粗氣,惡狠狠地說:「你做什麽要那麽急著回去,上官烈是上官烈,他做的決定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祝映台卻只是淡淡的、輕聲地問道:「那你又是為什麽不肯回去?」他這話是個問句,卻是疑問而非反問,情緒並不強烈,就像是真的想要尋得一個答案,然而梁杉柏還是一下子卡住了,過了好一會,他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現在回到未來,或許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什麽是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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