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映台耳聽得木門發出「匡」的一聲巨響,然後是一串急促到甚至有些倉皇的足音,梁杉柏竟然就這麽把他扔下,跑了。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出乎祝映台的意料,以致於他很久都沒能回過神來。漸漸的,天黑了,外頭傳來了士兵的低聲交談的聲音,祝映台聽到外頭有人走來走去,而他背後的那種被活生生炮烙的痛楚也終於淡去了,就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一樣。祝映台再反手摸過去的時候,觸手所及的不過是自己一背脊的冷汗,既沒有傷口,也不覺疼痛。他緩緩地,靠著自己站起身來,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上官烈已經回來了,正在主艙室和王錚聊著什麽,一旁還有一名祝映台沒有見過的男子,想必就是之前王錚提過被請來舉行除穢儀式的巫者。見到祝映台進來,上官烈立刻起眼,給了個戲謔的眼神說:「怎麽樣,我給你們創造的……」話說到一半卻止住了。
「你怎麽了?」上官烈站起身來,伸手想來扶祝映台卻被他慌張地躲開了。
「什麽……什麽怎麽了?」祝映台努力裝出什麽事也沒有的樣子。
上官烈卻不放過他,上下打量了他半晌說:「是不是梁杉柏那混小子又做了什麽爛事!」聞言,王錚的臉色立刻也變得不好看起來
他的手按在隨身的佩劍上,像是只要祝映台開口確認,他隨時都會衝出去把梁杉柏給宰了。
祝映台立刻搖頭說:「沒有,跟他沒有關系。」
上官烈眉頭一皺:「真的沒有關系?」
「真的沒有。」祝映台回答得有點心虛,隻盼上官烈看不出這一點。
「那你是怎麽了,你……」上官烈整理了一下措辭說,「臉色那麽差,還滿頭大汗的,該不是病了吧。」他伸出手來,似乎想要試一下祝映台的體溫,:
然而手隻伸到一半就被人攔住了,攔住他的正是
剛才那個巫覡。
那巫者道:「大人,這位公子身上有不潔之氣,為了大人的貴體著想,還是不要貿然碰觸得好。」
此言一出,王錚頓時就炸了,他拍案而起道:「放屁,祝先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他身上怎麽會有那種東西!」
上官烈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他打量了那巫者一番道:「彭先生,我看你這次是看走眼了,這位祝先生有一身的本領,一直以來為我降妖除魔,不可能是什麽不潔之人。」
被稱做彭先生的巫者卻毫不動搖道:「我說有便是有,倘是你們不信,我看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可談的了。」
上官烈將臉色一沉,說:「王錚,送客。」
「且慢。」祝映台卻在這時候開口。
上官烈說:「祝先生,他不過是一介鄉野村氓,你別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就是。」王錚也道,「我看這老頭子也沒啥能耐,淨知道妖言惑眾,還是早點送走為是!」
祝映台卻向二人擺了擺手,轉而看向那彭先生。那彭先生白發蒼蒼,長著一張圓臉,身形氣質與仙風道骨都毫不相乾,但是祝映台不知為何便覺得此人是有些真材實料的,是以端詳一番後,深深一禮道:「在下燃陰宮宮主祝映台見過彭巫。」
巫覡,他早已見慣了人們各式各樣的態度,求人的時候自然是做小伏低,一旦他說的話令他們不滿意,那麽辱罵輕賤都還算好的,喊打喊殺也是常有的事,是以他早已做好了準備這年輕人會對他不利,誰想到祝映台竟然以禮待他,行的還是只有對上位者才會用的大禮,因此不由得便慌亂起來。
「在下彭越山彭巫見過祝先生。」他手忙腳亂地也還了一禮,因為不習慣這樣文縐縐的禮節,動作還有些滑稽
祝映台直起腰來道:「不知彭巫先生適才所說映台身上有不潔之氣之事是否屬實?」
彭巫猶豫著,似乎不知道當不當說。
祝映台道:「還請彭巫先生明示。」
彭巫這才小心翼翼道:「我的確看你背後好像有股奇怪的黑氣縈繞。」
祝映台臉色微微一變,上官烈他們並不知道他背後有一隻邪眼,但他卻是十分清楚的,那隻邪眼正隨著日月推移,漸漸地勾勒出一幅圖景來,如今還只是一小塊,看起來似是一條黑龍的後爪與軀體的一部分,待到整幅圖都被勾勒出來,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麽,而他又將變成什麽樣。然而,這個彭巫卻看出來了。
祝映台不由得更為恭敬道:「不知彭巫先生可否告知在下這黑氣是何來歷,如何祛除?」
彭巫已然對祝映台生了十分的好感,此時略猶豫了一下便道:「實話說,我也不知道這黑氣的來歷,更不知道該如何祛除。
王錚又再拍案而起道:「放屁,祝先生讓你說你就乖乖地說,別在那兒遮遮掩掩!」
祝映台看了王錚一眼,王錚立刻噤了聲,不敢多嘴了。祝映台說
「這位王兄弟因為關心我的身體所以言行魯養了些,冒犯了彭巫先生,還請彭巫先生原諒他一回。」
上官烈看祝映台的態度,心領神會,立刻也轉變了態度道:「是啊,彭巫先生,您要是知道什麽不妨明說,有什麽條件都好商量的。」
彭巫苦著臉思索了片刻,終於說道:「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身上那黑氣的來歷,老實說我……我也並不是什麽厲害的巫者,甚至可以說,不算是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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