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他終於看到了梁杉柏。一道如同箭矢一般快速的身影飛快地從思羽號船舷底下劃過,很快又消失不見,下一瞬,思羽號又換了一個方向旋轉。
「看來阿柏在跟那東西戰鬥,而且暫時沒有危險。」上官烈很快判斷出了局勢。
但是祝映台仍然很擔心,他的手掌緊緊抓著船舷,力氣大得幾乎要將那堅硬的非鐵非玉的護欄捏斷。他依然想要跳進海裡去幫梁杉柏,但是他此時也已經看出,自己的確不是海裡那東西的對手,至少他就完全做不到像梁杉柏那樣在水裡遊刃有余,但是他也不能就這麽看著……
祝映台跳上船舷,上官烈以為他又要跳下去,趕緊上來想要拖他。祝映台卻將手中常安一揮,原本樸實無華的桃木劍身刹那點燃了光明,螢火迅速亮起,整柄劍身散發出一種如同琥珀一般澄澈的光芒。常安並不如羅睺霸道強勢,但是常安讓人心生希望溫暖。祝映台執劍望向思羽號底下的洋面,一瞬不瞬。他在追逐梁杉柏的身影,希望能幫到他,但是很快他便發現這樣不行,因為梁杉柏的速度太快了!
一瞬間,祝映台的心頭飄過了一絲疑惑,但是很快,這點疑惑就被擔憂梁杉柏與那水下怪物戰鬥的安危所蓋過了。祝映台閉了閉眼,他知道眼睛的速度無法跟上梁杉柏,而他此時亦不再有觀氣的能力,於是他開始嘗試使用聽覺來作為輔助手段。
靜下心來,將注意力集中,他聽到了各種各樣的聲音。呼呼的風聲,咕嘟咕嘟的水泡聲,海水攪動的聲響,思羽號船身上下顛簸發出的呻吟,身邊人緊張的呼吸聲。祝映台發現自己的心越來越靜,而進入他耳中的聲音也越來越純粹,仿佛有什麽力量在幫助他排除干擾一樣,周圍其他的噪音都飛快地被篩除出去,隻余下了對他最重要的那些。祝映台沒有發現,此時他後腰處的黑龍圖騰正在隱隱發熱,但是這種發熱並不像過去那樣激烈也不會讓他覺得太過痛苦,於是他忽略了這一異象,手裡緊緊握著常安,專注地聽著。
水下五十米,十秒後九點鍾方位……祝映台猛然一劍揮出,猶如一道燈塔的光束直射向海中,一道劍氣隨之直刺某點,短暫的沉默過後,但聽一聲怪叫,海水更為劇烈地翻騰起來。水下六十米,五秒後十點方位,祝映台再施一劍,跟著是又一劍、再一劍、一劍又一劍……此時此刻,祝映台閉著眼睛,然而海裡的一切都仿佛歷歷在目。在他的腦海之中,他甚至看到了一團巨大的崢嶸黑影,那東西佔地面積極廣,厚度也極大,但它毫無明確的輪廓可言,就像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繩頭,牢牢地黏在思羽號船底,覆蓋住了方圓百米的范圍,而梁杉柏就在那堆東西之中穿行。
在祝映台的腦海中,梁杉柏此刻就像是一柄鋒銳無比的匕首,薄、輕但卻奇快無比。快是速度快,也是刃口快,那團厚重的黑影固然佔有著客觀身體條件上的優勢,但是卻很難在與梁杉柏的戰鬥中佔到上風。它用盡了一切的方法,像團海蜇一樣時而收縮時而擴張,輪廓線不停變化著試圖抓住梁杉柏,但從沒有一次成功過。有好幾次祝映台幾乎以為那東西要成功了,但是馬上會在下一秒發現那只是梁杉柏的一個圈套,他借著自身為誘餌,將那團東西引誘得左支右絀,如同一隻繞著自己尾巴轉的笨狗!
梁杉柏有那麽強嗎?祝映台終於還是開始懷疑了,因為梁杉柏目前佔據了上風,所以他的精神松懈了一些,因此便有一些剛剛被壓下去的疑惑浮了起來。祝映台想了一會,但是很快還是自己找到了解釋,他想梁杉柏的天賦本來就很強,或許在經歷了金剛夜叉明王一戰後魂魄被吞噬又重新修補復活的機緣,他的能力被更大限度地激發了出來。祝映台覺得自己以後或許真的完全可以倚靠在梁杉柏的身上,這個結論令他有點高興也有點羞惱,高興是因為他確信梁杉柏以後絕對不會再遇到兩年前那樣的事,他為自己的戀人而驕傲,羞惱則是因為同為男子,梁杉柏變得越來越強,自己卻越來越弱,這讓他有點傷了自尊心。便在這時,祝映台突然聽到身旁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呼。
思羽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猛然靜止了下來。剛才在洋流中心亂轉的思羽號固然令人十分煩躁,但是此時突然靜止的思羽號則更令人心生警惕。底下的海水還在劇烈地沸騰,比之前更甚,然而奇怪的是思羽號卻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中心,一動不動。這是怎麽回事?
祝映台疑惑地看向船舷下方,跟著微微眨了眨眼睛,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然怎麽會看到思羽號的船舷底下有一條赤裸的左胳膊?難道是剛才掉下去的林小虎?祝映台正要喊人拋繩索下去,將他拉上來,很快他發現了不對勁之處。原來在林小虎的那條胳膊旁邊還有一條胳膊。就像林小虎那條蒼白赤裸的胳膊一樣,這條胳膊也是從海中伸出,緊緊地扒在思羽號的船體上,但令人心驚的是,這也是一條左胳膊。林小虎的胳膊是一條左胳膊,這也是一條左胳膊,一個人自然不可能生有兩隻左胳膊,換言之,思羽號底下還有另一個人。是誰呢?
上官烈也正扒著船舷往下看,此時臉色凝重得很:「下面有很多人,」他頓了頓,「很多死人。」
像是被這句話撕開了遮蔽眼前的雲翳,祝映台赫然發現思羽號底下何止有兩條胳膊。沿著船體一字排開,無數條左胳膊牢牢地扒在思羽號上,每隔一段距離便能看到一條。那些胳膊有長有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一相同的是,盡是左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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