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下花廳,溫阮吃了兩個螃蟹,桌上氣氛又回來了,仿佛之前殺人的事是錯覺。
“這螃蟹當真不錯,我兩個月前還說想吃來著,可惜你們這的官,叫什麽來著,姓益好像,”溫阮狀似不經意提起,“不願意給,說送不了。”
楊肅聽到姓益就懂是誰了:“益松雪吧,那可是為不同情理的主,少爺可別理他,再叫自己生氣。”
溫阮慢條斯理:“哦,原來叫益松雪,我這人呢,記仇,叫我生過氣,我就得敲打敲打。”
楊肅放下酒盞,歎了一聲:“可是不巧了,這事我還幫不上忙,這個益松雪玩忽職守,失蹤好幾日了,我這有事想叫人來商量,都找不著人呢。”
玩忽職守失蹤,還是叫人擄走關起來,你心裡能沒數?
這是不肯放人,溫阮不要太懂:“那算了,”他看起來意興闌珊,“你這園子不小,我能到處逛逛麽?”
“這……恐怕不大方便,”楊肅一來不想放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少爺到處跑,二來雖是他的家,他也有很大一片地方做不了主,簡王殿下在呢,“各處都在準備,必須得先接待王爺。”
溫阮:……
又是王爺,到底哪兒冒出來的王爺!
蒼昂此時不在。早在剛剛吃螃蟹時,他就以‘不勝酒力’為由,說要出去透透氣,當然,並不是不勝酒力。
楊肅認為,他是受不了羞辱,要去靜一靜,緩一緩,正好方便自己推動某些事,也就沒說話攔,溫阮則更懂,就方才短短的聊天時間,他們已經打足了暗號,雙方都交換了信息。
比如關心確認彼此安全,娘娘教是否與這裡有勾結,有沒有發現馮姑子,以及——確定益松雪就在這裡,被藏起來了,至於藏在哪裡,現下還不知道,但不管在哪,他們都得救。
之所以表現的互相針對,是為了取信楊肅,好讓楊肅放心施為。
方才入席之前,他們已經分別試探了幾個方向,剩下的似乎是……
蒼昂裝作內心憤懣,漫無目的的四處逛,卻發現雖然沒人明面上跟著,但暗裡腳步聲有點多,亦有黑影時不時閃現,是楊肅的人。
不管他去往哪裡,有意還是無意,都有人跟著他。
他突然想起方才席間,楊肅利用阿阮,是為了打擊他……
若楊肅今日目的在他身上,他沒必要去碰去撞,不若讓機會自己找上來。
“拿酒來。”
他堂而皇之在廊前叫酒,豪氣飲了一壇,把空酒壇往地上一摔,裝作不勝酒力:“來人,回花廳。”
在他暗示下,他的長隨被‘引開’,沒及時回來,攙住他的,是另一雙不熟悉的手,那小廝輕聲哄著他,帶他走了很久,送到一個房間,關了門。
這是通往內宅的路。
怪不得他和阿阮都沒發現,他們還是把人心想的太好了。
這大約是一個不常用的廂房,布置有點舊,有奇怪的香味,蒼昂屏住呼吸,從袖間取了枚藥丸服下,再往裡走,發現床上有一個人,被子掀開,是一個中年男人,被綁縛的很嚴實,嘴裡塞著布團。
蒼昂認識:“益大人?”
益松雪在裝睡,聽到聲音,立刻睜開眼,焦急用喉嚨發出聲音。
蒼昂拿走他嘴裡布團:“大人認得我?”
“是,”益松雪有些難堪,但他克制住了,“在漕司辦事時,有幸遙遙見過蒼幫主一次,私下亦打聽過蒼幫主名聲……實不相瞞,今日楊肅綁我在這裡,是為害我,也是為害你,我二人名聲盡毀於此,他便能不費吹灰之力除掉我,此處官場再無阻力,也能輕而易舉以犯官之由除掉你,在漕幫扶植一個新幫主,自此漕幫為他所用,再無掣肘。”
益檢雪明顯被下了藥,力氣有限,話說的斷斷續續,但眼底很亮:“楊肅與娘娘教有勾結,在我這裡,你的漕幫,都滲透有人……我如今拿不出切實證據與你,蒼幫主可願信我?”
蒼昂:“去歲元月,益大人一介文人,敢於鬧市驚馬之下搶奪半歲嬰兒;去歲端午,大人憐農耕之累,親自去往田間地頭,以涼茶慰農,一送就是三個月,整個夏日,無論搶種還是搶收,無一百姓中暑;去歲小年,泗州罕見大雪,不少貧農房屋倒塌,大人親管賑災,暖房糧食粥食調配無一不親問,除災情首日外,百姓無一死亡,大人卻因數日不休,除夕萬家團圓夜,叫了大夫……”
“大人所行所為,令人敬佩,昂怎敢不信?大人放心,今夜便是粉身碎骨,漕幫也必救您出去。”
益松雪:“……多謝。”
蒼昂:“大人可能起身?”
“不能,”益松雪有些尷尬,“雖我知他們不安好心,並沒怎麽動他們給的食飲,還是中了招,如今雖能保持理智,四肢卻酸軟,動不了,若太麻煩……蒼幫主隻需顧自己安全即可,我們中間隻要有一人能避開此險,也盡足夠了。”
楊肅故意設這麽一個局,定然看管甚嚴,到了時機好立刻曝出,他們想不動聲色離開,並不容易,需要外面有人配合。
蒼昂便道:“大人放心,我弟弟現在就在外面,他向來機敏,鬼點子多,有他配合,此次定然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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