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家世背景不同,走的門道也不同,但有一條是幾乎所有赴考學子都知道的,就是中書令袁魏昂袁大人這條路子。
袁大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打下了惜才之名。
他自己貪汙受賄,要打造一艘利益網錯綜複雜的大船,當然得有源源不斷的‘人才’補充進來,科舉是學子入仕的基本盤,也是年輕人最簡單純粹的時候,只要被誆上他的船,以後怎麽調教都方便,怎麽培養不行?
當然,他的私欲,別人並不知道,隻知他特別愛才,尤其對科考舉子,最是體貼有加。
袁魏昂很聰明,從來不會搞作弊,春闈舞弊事太大,查起來沒人能好過,可誰說不搞作弊,就沒法子了?收買人心的路子,多了去了。
他會令人詳查這一屆考生素質如何,各地各處有名的,才學極好,有望中舉的,沒出名,但埋頭學業,定能一鳴驚人的,各種各樣的人名資料,他都會掌握在手。
這點消息收集,對於當朝中書令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地方官員還不會有異議,隻以為他愛才。
資料收集比對,對考生信息了然於心後,他當然也不是全都要,而是要擇合適的。
什麽樣的合適呢?
性格肯定不能太剛直,道不同不相為謀,也不能太木訥,不通人情世故,怎麽上下圓融?得有本事,又不能太有本事,還得有一定的缺陷,易掌控,好拿捏,比如膽子小點,愛財愛色,他這裡都不是缺點,而是優點。
把這些選好的人名資料分出來,之後怎麽辦呢?
也簡單,人之為人,肯定都是有煩惱的,與恰當的時間雪中送炭,給予解決,別人能不感激?
窮的最容易,花些錢就行,適當時間給予暖衣暖食,備考之物,一應乾乾淨淨,一眼看得到的不會夾帶作弊,足矣;家裡條件不錯,不缺錢但缺人脈的,讓門下請一頓酒,給予和人結識的機會,默許便利;條件更好,不缺人脈的,也有辦法,比如迅速定下姻親……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做不了的。
袁魏昂只是在全國各地,有望中舉的學子裡,選出品性普通的普通人,學子裡真正剛直真正木訥的都是少數,他選的這些,反倒是大多數,這些人只是有望中舉,並不是一定能中舉,但袁魏昂並不介意成本,就在考前一視同仁,春風化雨的對待,換誰誰不說一聲有魄力?
若被他關心厚待的人中了舉,此人會覺得袁大人眼光獨到,看中了自己,怎會不親近?若沒中舉,甚至會覺得愧疚,有負關愛,自己就走遠了不說,下一回再戰春闈時,仍然會記得袁大人的好。
袁魏昂並沒有做任何違法犯紀之事,只是關愛學子,誰能說他錯了呢?
多少故事在學子中間流傳,這一屆學子自也不能免俗,有些得了袁大人關照的,私底下難免自得,這意味著自己中舉會很大嘛,袁大人都青眼有加了!
說的多了,就開始攀比,誰得了關照,誰沒有,有些人早些天就被關照,有些人這兩天才被關照,有些人到現在還沒有,難免落寞,甚至見了面都會互相問一句,你有沒有?
“沒有。”敬宇青也被問到了,“在下家窮,不敢高攀。”
不似別人被問到沒有時,多少有一點點心虛和落魄,他在回答這句話時腰背筆直,很是磊落,一點都不像自嘲,很有些不同風骨。
可轉身沒多久,就有人來找他了。
袁大人的家仆,說話做事都極熨貼,非常考慮他的顏面,未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是偏遠巷道,而是在一人流不怎麽多的路口,攔住他,沒給金,沒給銀,送上了幾副好藥材,說知道天氣冷,他的娘親犯了咳疾總不好,這些藥乃是宮中禦醫開的方子,必定有助,讓他放心備考。
奉上的東西也不多,好筆好墨,最貴重的,是一件大氅,給他保暖用的,足夠新,毛皮足夠厚,當暖被都夠用。
敬宇青很難推辭,道謝接下,不卑不亢。
回到家,他把藥材給了娘親,道明來處。
敬母開心的不行:“我就知道我兒有出息!滿京城誰不知道,袁大人看上的學子,能差的了?哪裡需要看別人眼色求別人幫忙!”
這最後一句,是點溫瑜呢,她至今不滿溫瑜,一來是個男妻,不能生兒育女開枝散葉,二來太裝,嫁到她們家來,又瞧不上她們家,要點東西都得看他臉色。
“娘這下放心了?”敬宇青指了指大氅。
這麽厚,這麽暖和,敬母能不放心,笑的滿意極了:“娘放心,你也放心家裡,好好考,知道麽?”
敬宇青笑著應了聲,帶著大氅,回了房。
溫瑜看到大氅:“哪來的?”
“袁大人給的。”
敬宇青在外面不動聲色,到了家裡,難免露出一二得意,袁大人貴為中書令,被他瞧上,的確是一份殊榮,娘都替他開心,阿瑜定也會替他開心。
哪知溫瑜突然變了臉:“這不能要!”
袁魏昂要被辦了啊!他的東西怎麽能要?會被連累的!
他不但直言不能要,還立刻卷巴卷巴,扔到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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