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哥拋過來一塊精美的玉佩,那玉與他以往所見過的完全不同,是墨玉,小小的玉面上雕琢著鮮花瑞草祥獸,雕工精美異常,整塊玉還散發著叫普通人都能感覺到的靈性。
「這是我從宮殿下方的荷花池裡找到的,這上頭刻的就是仙山的景致,如何?在這個宮殿下方的密道裡,還有許多的秘密呢!」
他反覆看著那塊玉佩。
「大哥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呢?」
「為什麽啊?」那人笑道,像是自己也不明白一般,「就是想告訴你罷了。二弟不是一直想知道嗎,大哥明白你對那些傳說、古跡的喜愛,二弟一直不是個有權力野心的孩子,相反在學問一途上卻十分有天賦,大哥想,適合二弟的生活也不是在這宮裡,在那危險的刀劍之椅上坐一輩子吧。」
「大哥……」
「我們生在帝王家並不是自己想要的,齊國宮室內亂已久,如今外界又紛紛傳言你我會內鬥。大哥真的不想看到這一幕,如同宋公子目夷和宋襄王那般的兄弟齊心美談難道不是件好事嗎?大哥希望我齊國的宮廷也能如那般和樂融融啊。」
「我也……」他終於是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如果可以,他也並不想沾染滿手血腥。
「二弟也是這麽想的是嗎?」呂炅笑著眯起眼睛,「所以,二弟,如果大哥給你支持,讓你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二弟能夠退出這太子之爭嗎?」
他當時嚇了一大跳:「大哥你……」
「二弟,我也是當你弟弟才這麽直接說。鬥得你死我活,並不是一件好事,你應該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常常一起來這裡玩耍,那時候我們的感情那麽好,長大了卻因為周圍人的閑言碎語,因為那些外人派系的紛擾,加諸在我們身上而產生了隔閡,大哥身邊有很多人提醒我要防著二弟你,相信二弟你的身邊這樣的人也不少,但那並非我們的本意不是嗎?」
「是……是的……」
「那就是了。」他大哥笑著走近幾步,伸出手。
一開始他真的嚇了一跳,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袖子裡藏著的匕首已經快要滑到袖口,然而他大哥只是伸出手,輕輕地、愛憐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二弟,你長高了。」他大哥感歎著,「大哥都有多少年沒這麽近地摸過你了。」
他還記得那隻手的溫度,穩穩的,暖暖的,仿佛太陽一般。
「二弟,今天就放下一切吧,忘了我們的身份,大哥帶你去那個密道裡探險。」
他聽著那個嗓音,鬼使神差地跟著去了。
後來,他們在密道裡發生了什麽,他已經記不太清了,好像有隻手人為將他腦海裡關於那一段的記憶擦去了一般,當他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用石頭打破了他大哥的腦袋,然後逃了出來,他收起了梯子,並且用石塊將他大哥牢牢地堵在了那個洞穴裡。
他當時什麽也來不及想,慌慌張張地就從王姬的宮殿裡逃了出去,結果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呂商人,他嚇得心都快跳出來,匆匆忙忙地行過禮,便回了自己的宮殿。
後來,他回到宮殿,逐漸地冷靜下來。
他並不想殺死自己的兄長的,盡管他已經記不起來,他們是因為什麽原因動的手,又是誰先動的手,他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誤會了自己的兄長。宮中的人們很快發現了呂炅失蹤的事,齊昭公再怎麽不願意民,還是派出了許多人出門尋找,他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呂炅竟然對外聲稱自己出宮辦事去了,至此,呂舍那顆飽受良知拷問的心,才逐漸安定了下來。
果然,呂炅並沒安好心。
果然,呂炅的確是想要對他動手的,只是被他搶了先機而已。呂炅不知道,自己在這些年裡,勤練武藝,已經不是昔日的呂舍了。
他以為自己夠蠢,以為他呂舍還是當年那個追在光芒萬丈兄長腳後跟跑的小子,卻不知道,他已經在一次次的打擊中成長起來了,在一次次的死裡逃生中醒悟過來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啊!
於是他冷靜地看著宮裡為了尋找呂炅鬧翻了天,看著呂炅那一派的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慌得沒了主張,看著那些號稱忠心耿耿的老臣,逐漸分裂為兩派,一派投到了他的門下,另有一些倒到了呂子烈那一邊。
三天后,算算呂炅應該已經沒有力氣動彈,或者應該已經死了,他再次偷偷潛入了王姬的宮殿。
他在黑暗之中,居然又看到了呂炅,他竟然還沒死,看到他出現,他還能虛弱地叫罵,如同一隻瀕死的野獸。暗夜之中,那個聲音格外難聽,於是他慌亂地堵上縫隙,再度逃跑了。
出於一種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感情,他留了呂炅一命,像養一隻寵物一樣養著他。
高興的時候去看他兩眼,從上頭扔些吃的進去,告訴他自己坐上了太子之位,告訴他,朝廷中他那派臣子都已經散了,不高興的時候,就拿他出出氣,往下丟石頭,看著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跌落在塵埃裡,他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舒爽。
這種舒爽並沒有維持多久。
大概過了十多天,連斐似乎發現了呂炅當年失蹤一事有隱情,並開始秘密追查。如果不是呂商人突然出現,幾乎就要被他得手了。
呂商人在最後一刻抓住了連斐,以擅闖后宮的罪名,使連斐吃了很大的一個虧。從此,連斐再也沒能靠近權力中心,呂商人站到了他這一邊,而他也終於下定決心殺了呂炅,他和呂商人一同推下去了最後的幾塊石頭,然後徹底封死了那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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