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中了!哈哈哈哈!」齊昭公朗聲大笑。
「恭喜主公旗開得勝!」侍衛和車夫一同說道。
齊昭公待車子停下,指揮他的貼身侍衛道:「速於寡人將那頭鹿撿回來。」
侍衛隊長使了個眼色,八騎中居前的一名侍衛便跳下馬背,匆匆跑向前去。
齊昭公這時洋洋得意,心情舒爽。誰說他平庸無能,與齊桓公無法相比,這年輕剽悍的雄鹿不也讓他獵著了,他甚至開始想,回頭再獵頭猛虎、野豬什麽的回去給宮裡的美姬們打打牙祭,也好彰顯他的霸主氣度!
他正浮想聯翩,卻不知身旁的呂炅,原本渾渾噩噩的表情在不知何時竟微微變了一變。
前頭的護衛正自彎下腰去辛苦撿拾那頭鹿,忽然不知哪裡一聲嗡響,一枝飛羽忽地破空而出,直入對方喉頭,從頸後穿出,飆出了一道血箭。
那護衛還保持著站立的姿勢,臉上尤帶著笑容,不過片刻,便撲倒在地,化為一具死屍。便在這時,又是一聲號角震響,無數的流矢飛蝗一般地向他們襲來,齊昭公嚇得抱頭大叫。
「護駕,來人啊,快快護駕!」
趕車的車夫情急之下趕忙揮舞馬鞭,調轉車頭往後跑去,七騎人馬圍上,四人攔成一列,另有三人護在齊昭公左右,揮臂奮力抵擋流矢。
無奈那箭如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路緊逼不放。
一路上,不斷有人被射中落馬,求救的號角吹了許久卻始終未等來援兵,齊昭公身邊人越來越少,乘坐的這一乘車馬在箭雨之中不知不覺被趕向了林中更深處。
也不知道這樣逃了到底有多久,周圍的聲息終於是慢慢安靜了下來。
齊昭公一路都不敢抬頭,抓了呂炅擋在身前,任憑馬車疾馳,此時方才敢戰戰兢兢抬頭。只見四周一片茫茫,他人已經迷失在牛山密林深處,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呂炅不知道是被射死了還是嚇死了,如今正歪靠在車邊,趕車的車夫早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渾身扎得跟個刺蝟一樣,撲倒在車轅上,貼身侍衛不知去向,也許是在途中跌落馬車,也好像是剛才與什麽人搏鬥去了,只有馬,倒沒怎麽受傷,所以才把他拉來了此地。
齊昭公膽顫心驚地跳下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一世人中,榮華富貴享盡,提心吊膽也不是沒有,齊桓公五子爭位之時,他也算是個狠角色,可那時候他身旁有許多擁躉,不似今日,只有他一個迷失在這密林深處。
齊昭公嚇得快要尿褲子了,他的血性、膽氣在即位之後,便在日複一日的聲樂酒宴之中消磨遠去,留下五個庸碌無能的中年男人。這是他第一次感覺,自己過去的生活方式是不對的!
「有人嗎?」齊昭公怯懦地喊了一聲。
回答他的只有風吹樹葉之聲。他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自己接著該做什麽才好。恰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傳入了他的耳中,齊昭公趕緊拔出佩劍,躲在樹後。過了一會,他便看到了一個受了傷的中年男人捂著肩膀狼狽地逃了過來,那是他的兄弟,呂商人!
齊昭公的心中突然一動,他收起劍,從樹後走出來。
「商人!」齊昭公喊著自己的弟弟,呂商人嚇了一跳,等到發現是他的兄長時,臉色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主公。」他低聲道:「臣弟剛剛遭人暗自,險些沒逃出來。」他看了一眼周圍,方才道:「莫非主公也?」
齊昭公咬牙切齒:「一定是呂舍那家夥做的!看他平日懦弱無能,想不到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家夥!」
呂商人吃了一驚:「舍兒?」
「除了他還能是誰!」齊昭公罵道:「他一琮是看炅兒歸來,提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才會想要先下手為強,連寡人一起殺了!媽的!」
呂商人此時腦中思緒盤旋不定,是這樣嗎?是呂舍,而不是呂子烈、國高二氏?對啊,如果是國高二氏怎麽會對呂炅下手?如果是呂子烈……如果是呂子烈,剛才那些人為什麽會隻對著自己圍攻,卻讓呂舍走脫了?對,是呂舍!他一定是早就對服從自己沒了耐心,又忌憚自己捏著他三年前殺了呂昱的罪證,他一再示弱不過是種偽裝,也只有他才能拿到呂炅身上的物件,派人在自己府邸的書桌上扔下此物。他居然被一個扮豬吃老虎的小白臉給騙了!
呂商人想著拱手一揖:「主公,臣以為,以逆賊呂舍心機之深,這圍場駐軍恐有不少是他安插的人手,他是想讓主公命殞此地,光明正大即位稱王,所以唯今之計,只有我們盡快回城,將叛軍人等關在城外,再從長計議。」呂商人提議道:「臣願為主公駕車!」他說著,將那車夫努力拖下車來,自己坐了上去。
齊昭公略略猶豫了一下,方才道:「小弟,你說得對。此時正該是你我兄弟二人同心協力脫險之時,今日若能得保寡人太平,寡人回城後,定然重重謝你,從今往後,你我平起平坐!」
「兄長說哪裡的話,這些只是為人臣為人弟應盡之責,小弟萬不敢有非分之想!」呂商人恭敬道:「還請兄長速速上車,你我先逃出生天再說。」
齊昭公重又跳上車,呂商人一拉韁繩,正要趕車,齊昭公手中藏的一把短匕首卻已無聲無息出鞘,高高舉起,待要落下,恰在此時,突然又一陣腳步聲從側後方傳來,呂商人剛好偏過身來看,便見得一柄冷森森的刀刃正惡狠狠戳向自己,嚇得頓時「哎呀」一聲,從車上栽了下來,沒頭沒腦地便往密林深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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