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當時被一群黑影包圍了,所以我才把金泥乾伏弓拿了出來。」
祝映台點頭,終於放了點心。看來他昨日並不是完全中了對方的術,只是從梁杉柏失去蹤影開始才陷落幻覺。果然是……關心則亂!
「那就對了,我昨日是一半踏在幻境,一半還在實境,當時我曾斬殺了不少類似冤魂煞氣聚集體的黑影,我猜那東西很可能是被蘇門裡的妖怪操控的行屍魂魄,那裡面說不定也有連斐的亡魂。」
呂子烈的表情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祝先生是說,世界上的確並無義妖,連先生死而複生並非是有幸得妖相幫續命,反而是魂魄並未歸入該去之處,被那蘇門的妖邪勾去使喚,肉身也成了傀儡被人操縱了?」
祝映台點點頭。
「可是連大人他……」梁杉柏想了想,還是找不到除了自己感覺以外能駁斥的證據。
「所以其他十三具棺中的屍體不見很可能也是因為被做成了行屍,而連先生那具肉身因為被他的對頭剜心破壞了,所以沒法再使用,才被留在了棺中,之後祝先生可能無意中消滅了連先生的亡魂,所以連先生的屍體才會迅速腐壞。等等,那為什麽國桀的下身也有那個傷口?」
「難道國大人和連大人有同一個仇人,用同樣的方法羞辱他們?」梁杉柏也疑惑。
祝映台想了一陣子才回答:「抱歉,也許我猜錯了,」他說,「或許去勢這個舉動並不是虐殺的一部分,而是下蠱的一部分。」
「下蠱的一部分?」
「人死七日,魂魄方會離體,如果國桀的魂魄並沒有在昨日被消滅又被下了續命蠱的話……」呂子烈的額頭頓時滋出一層冷汗,「那麽國桀……」
幾人同時一震。
「速速備馬!」呂子烈大喝,「去南山義莊!」
◇◆◇
快馬匆匆奔馳,一路火把燃起,呂子烈帶著祝映台、梁杉柏,甚至冒著被齊照公這個國君老爹懷疑的危險,
去。一路上,呂子烈也不由得心內忐忑不安,他這次去倘是與那行屍正面對上,怕是有些凶險,倘是什麽也沒遇上,於齊昭公處又不太好交代,橫豎不是人,真是……只能豁出去了!
南山義莊便在距離城郊墓地幾裡外的南山山頭上,那裡存放著許多無主認領或是需要理官查驗的枉死之人的屍首。也不知道是南山是本來風水就有問題呢,還是受了屍氣、怨氣的影響,又或者是人們口耳相傳導致的心理作用,那一塊地樹木稀少,也看不到什麽活物,傳說就連山上的石頭、溪流都有些古怪,常常一鋤頭下去挖出血水或是溪流中有奇怪的東西飄過,一般人根本主不會接近那裡。
此時剛過酉初時分,其實還不能算入夜,臨淄城中仍然熱鬧得很,南山附近卻已是一片死寂,就連此處的天色都似乎比別處更黑。那些精兵也都是臨淄城中人,對南山義莊大名自然無人不知,無不人曉,甚至可說十分通曉義莊靈異傳聞。此時受命驅騁良馬,暮色之中趕往南山,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但畢竟血氣方剛,未曾露怯,只是人人悶頭不語,一徑奔往目的地。
到了山腳已過了酉正時分,天色已晚,星辰稀疏,往上看去,但見整座南山並不高,卻顯得格外黑沉,而那義莊就死氣沉沉臥在山頂之上,偶爾似乎閃過些微淡光芒,想是門口掛著的風燈之類。雖然是亮光,卻因為實在虛弱,加上若有若無,便似個七老八十的體弱老人一隻渾濁無視的眼睛,垂垂休矣。
呂子烈打聲呼哨,幾十乘人馬一鼓作氣一路直衝上山,聲勢浩大卻未曾驚起半隻夜鳥,就連烏鴉都不願在此棲息落腳。很快這些人都趕到了山頂,只見義莊大門口果是掛了一盞風燈,黑漆木門虛掩,內裡靜靜悄悄,好像平靜得很。有人松了口氣,有人卻更吊了口氣。
「有古怪。」呂子烈說,「這義莊裡有一雙守夜人,還有我派了看守屍體的兩個下人,此時剛過飯點,怎的一絲煙火氣也沒有?」
有離呂子烈近的,用力嗅聞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突然叫道:「怎麽有股香味?該不是那兩個小子叫了花娘在裡面玩著吧。」
祝映台早已聞到,這時撕下塊布,圍在面上對呂子烈道:「叫你的人小心不要吸入那香氣,很可能是昨晚的迷魂香。」
呂子烈趕緊吩咐手下,大家趕緊紛紛蒙上了面罩。
祝映台控制住自己的氣息,翻身下馬,才走了沒兩步,卻被人在後面拖住了手,回頭一看,梁杉柏也跟了上來。梁杉柏蒙了面,手上拿著一把刀,將祝映台攔住後自己卻往先走。祝映台一皺眉,正想攔住這不知道輕重想出頭的家夥,梁杉柏地已經身形靈活地竄到前方,試著去推那虛掩的門。
靜夜之中,那門被輕輕一推竟忽地發出極為難聽也巨大的「吱——呀——」的聲音,嚇得所有人都愣了愣,梁杉柏更是被唬得往後退出幾大步。他隻輕輕一推,這門卻像是無法收住勢頭一樣,徑自「吱呀吱呀」地唱著,一路往後艱難卻並不停頓地滑開去,直至完全敞開,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一時皆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這時候,那些關於南山義莊的傳聞便跟暴雨敲打下的泥潭似的,帶著渣子一股腦地統統翻了上來,什麽半夜詐屍討要胭脂水粉的女屍,早晨醒來發現足底沾了濕泥的男屍,還有遠處不在低聲抽泣的孩童之類,一群大老爺們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冷汗直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