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諾……寶貝……”
被蒙臉的斯塔利樂此不疲地學領養人說話,磁性的嗓音拉著溫柔的尾調微微卷起,像是秋風繾綣地纏繞在人耳邊,讓維諾想閉眼沉溺其中。
每學一個新字詞,人魚都會帶上他的名字,好像叫著維諾會讓他感到安心一般。
你才是寶貝。維諾在心底說道。
從很久以前起,內心深處出現的一塊空洞,此時被溫柔的放入了一條金眼小人魚,咕嘟嘟吐著泡泡向他撒嬌,挨挨蹭蹭叫他寶貝。
內心好像有個小人,蹲在小水坑旁眼巴巴看著小人魚,想要抱抱卻又怕自己越界,就這麽踟躕地蹲在原地不進不退,在安全距離裡瞧著自己地盤裡的小寵物默默開心。
於是小人魚主動湊了過來,將小人抱了個滿懷。
這種被另一個生命全心全意愛著、依賴著的感覺,讓維諾空洞的內心重新溫暖滿脹了起來。
他從心底感激斯塔利的出現。
還要感謝那個在他命定的死局中,把他從浩瀚宇宙裡救下來的陌生人。
黑發少將側躺在人魚懷裡,用零一重新拿過來的毛巾給斯塔利擦乾身上的粘液。
柔軟乾燥的毛巾溫柔地擦拭掉肌膚上的粘液,維諾握著毛巾,在人魚新生的嫩皮傷痕處放輕力度,偶爾還要問一句“疼麽?”
人魚當然不可能回答他。
不知何時,斯塔利臉上的毛巾滑下來一半,露出鼻梁以上的雙眼,靜靜注視著低頭給他擦身體的人。
半闔的眼眸在長睫遮掩下蒙上一層暗色,如深秋的金潭,閃著暗啞濃鬱的琥珀色澤。
人魚安靜地看著懷裡的青年垂著臉給他擦身體,在維諾沒注意到的時候,那雙眼眸深暗而複雜。
懷中的人本就剛從醫院出來沒多久,一張臉上沒多少肉,嘴唇發白,下巴也瘦出了尖,一看就是需要臥床休息的病歪歪模樣,這會兒這個需要休息的人居然還在照顧他。
越是相處,他就越看不懂這個人。
但和維諾呆在一起的感覺並不壞。
人魚心下一動,抬起放在少將腰上的一隻手,輕輕摸了摸懷裡人的黑發。
入手的發絲很柔軟,乖巧地繞著手指,像是它的主人一般,只有真實的觸碰到了,才會感覺到那份柔軟。
維諾剛把人魚正面的胸膛擦乾淨,想著要怎麽把魚翻個面過來給他擦背,一抬眼就看見斯塔利的金眸跟自己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曾經爛掉的臉上,大半愈合的粉色傷口被毛巾蓋住,只剩下眼尾處伸展出來一小道粉色紅痕,像是一枝春櫻斜斜探出,粉嫩的枝丫戳在了維諾心尖尖,戳得他他又軟又癢。
而那雙沉默又乾淨的金眸,此時正一動不動地觀察自己,黑色的瞳仁因為專注而微微放大,顯得格外溫順。
“怎麽了,”維諾挑眉,瞥了一眼自己腦袋上的人魚爪,“把我當你的小寵物摸毛呢?”
可這能就是養寵物的終極模式吧,維諾想,他把斯塔利當寵物養,斯塔利也反過來吸他。吸人著人恆吸之。
人魚沒說話,只是插在維諾黑發間的手指又輕輕動了動,像之前維諾撫摸他似的,略微有點不熟練地抬起手來,一下一下小心的撫摸維諾的頭髮。
這人的小腦袋瓜又不知想哪兒去了,他現在就是一條傻人魚,又不需要寵物。
他只是想告訴維諾,累了就去休息,不要把所有不管是不是人的東西都當成自己的責任。
沒人逼你,你可以不用這麽累的。
人魚摸著懷裡人的頭髮,看著他明明臉色蒼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昏過去了,這個時候看向自己的時候還是露出了溫和耐心的笑容,溫潤的黑眸下疲憊難掩。
心臟一下下沉悶的在胸腔裡鼓動,跳得他胸口發疼。
那股奇異的痛意比他精神海**時所產生的痛意要微弱的多,但卻是纏纏綿綿無法消除,連抱著懷裡這個人形精神撫慰藥丸都沒用。
他見到維諾的時候,這人似乎總是帶著一身傷,不是已經受傷,就是在準備受傷的路上。
人魚想,這要是在他手底下,他肯定會護著他,起碼不會讓自己的人倒霉成這樣,旁邊還沒個安慰照顧的人的。
人魚不出聲,黑發少將也詭異的安靜下來,面對人魚時刻意挑起的唇角和強行提起的精神在那一下下摸毛似的輕撫中松懈下來。
人魚注視著他不出聲的時候,總會給維諾一種錯覺,讓他以為斯塔利並不是一條智商只有小孩子那麽大的人魚,而是和他有著同樣智能與認知水平、可以平等交流的一個智慧生命體。
斯塔利的手掌比他的還大一號,溫暖的大掌幾乎包裹著維諾大半個後腦杓,溫柔而包容的安撫著他疲憊的神經。
他……確實有些累了,面色蒼白的青年眼神有些恍惚,隔著不到兩拳的距離,不自覺地看著那雙溫柔而深沉的金色眼眸,在一片金光瀲灩中,淡色的薄唇微微張開,露出一點雪潤貝齒。
恍惚了好一會兒,維諾終於抗不過人魚溫柔的摸頭殺,纖長的睫毛如同疲倦的蝶翼輕輕落下,遮住了那雙得看起來困頓疲倦地讓人魚心疼的眼眸。
閉上眼感歎了一句。
“寶貝乖了,知道安慰爸爸了。爸爸不辛苦,爸爸愛你。”
他也不知道人魚想表達什麽,但看著那雙溫柔而沉默的金眸時,忍不住心下一動就順口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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