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從不甘的情緒中平淡下來,接受了這個事實。
每一次的呼吸都會引起喉嚨的疼痛,隱隱的,像是大火過後的樹林,沒有了明火,只有枯焦的樹枝上還留有暗暗的星火,隨著空氣一點點吞噬本就遍體鱗傷的樹木枝乾。
白天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人接觸,他對嗓子的感受並不太清晰,只能感覺到隱約的不舒服,乾澀。
說話沙啞只是個最不起眼的副作用,這個創傷最讓他無措的,是如影隨形的疼痛和無法擺脫的深夜幻覺與噩夢。
等到晚上夜深人靜,自己一個人躺在休息艙內時,望著熄燈後的漆黑房頂,喉嚨中仿佛有個怪獸徹底蘇醒。可怕的灼燒感襲來,口腔和鼻腔中全是濃烈的酒精氣息和血液腥甜的味道,腦中不斷閃過扭曲的人臉,還有男人們不懷好意的哈哈怪笑聲,重重疊疊,一遍遍將他拉入曾經的噩夢中。
他經常會無聲嘶叫著疼醒,怔然地縮在床角,一摸一手眼淚。
費克斯大夫說,那不是真正的疼痛,是他幻想出來的覺受。是大腦受到電信號的刺激,讓他的五感產生的幻覺。
西裡爾似懂非懂,他隱約知道醫生的意思,但他不知道怎麽能夠徹底擺脫那段過往給他帶來的心理創傷。
醫生說只能靠他自己。
靠他自己?那可能等到他死,這個破鑼嗓子都得天天帶著他做噩夢了。
西裡爾破罐子破摔地想,什麽時候等他撐不住了,一抹脖子一閉眼就得了。
他這個人魚實在是懦弱膽小,不如組織裡的其他哥哥弟弟們。組織裡別的人魚恢復痊愈後直接殺回去,把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弄死了,後來風風火火闖蕩宇宙,把人類星盜們殺個人仰馬翻,又去混娛樂圈,也都取得了不菲成績。
而他完全沒有報仇的想法。
他這輩子都不想看見那幾張天天在他噩夢裡扭曲盤旋的臉了,甚至連人類他都不太想接觸。
沒什麽原因,問就是恐人症。
而現在,他被王握住脖頸,感覺自己像是一顆無比渺小的水滴,被溫柔無限的大海所包裹,深深將他藏起來,藏到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他的地方。
他是絕對被保護、絕對安全的。
身體的覺受好像都被剝離一般,只有輕飄飄的意識遊蕩在廣闊的能量裡。
他好像消失在無限中,又或者變成了無限。
娃娃臉的少年蹲跪在黑發青年的腳邊,仰著臉閉眼,微微翹起的眼睫被不知從何而起的眼淚打濕根部,臉上掛著兩條晶瑩的痕跡。
少年在靜靜地流淚。
而他的王溫柔地注視著他,不喜不悲。收手的時候,還輕輕摸了摸他有些毛躁的短發,將一些調皮翹起的發絲撫順。
這一幕好像是神明下凡來救贖寂靜等待、祈求了他許久的子民。
他的嗓子裡再也沒有奇怪的難受感覺了。西裡爾顫顫睜開被淚水打濕的眼睫,望著沉默衝他微笑的王,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麽,於是低頭,額頭輕輕靠在王的膝頭幾秒,表達自己無言的感恩。
言語太淺薄,以後他會用自己的生命來支持保護王的。
一個年輕的人魚就這樣向王輕易地獻出了自己忠誠。
“西裡爾·萊茵,願誓死為您效忠。”清澈堅定的聲音低低響起。
西裡爾想,沒有人魚見到王,不會被他所折服的。
譚遇側著頭安靜看著,他永遠都看不夠這人。維諾是有些溫柔的慈悲在身上的。
他本可以不管這個送水的孩子,也可以借此療愈的機會為自己招攬一下人心,但他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問,只是讓人過來,他把手放在對方的脖子上。
於是療愈便開始了。
他的存在,對人魚們來說,即是療愈。
第214章 我的老婆你在哪裡?
唔,現在這孩子傳遞過來的情緒倒是很平靜了。
把對方嗓子那裡髒汙破損的能量團給衝洗掉後,維諾覺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手,全程還不到兩分鍾。
這是他第一次給人魚上手治療傷患處,以前只是用精神力梳理人魚受損的精神海,幫助他們建立精神核,讓人魚們迅速恢復平靜。
維諾若有所思,原來身體受損的部位,也可以用精神力去進行療愈麽。那他這個療愈能力還挺厲害的。而且他這次給人魚治嗓子,閉上眼睛時很直觀地在精神海內看到了那團破損能量塊淤堵在對方的頸部。那畫面很清晰,好像就在他眼前一樣。
看來隨著人魚返祖現象的完成,他的治愈能力也跟著增強了。當初斯塔利天天蹭在他身邊,也不過只能得到一點精神上的撫慰而已。
看著娃娃臉少年毛躁躁的頭髮,像是什麽邋遢小貓的毛,他沒忍住摸了一把。
唔,翹起的頭髮捋順了幾嘬,感覺順眼點了。
說實話手感不錯,還能再摸幾把,但旁邊的某隻銀毛大貓貓還在盯著,他也不好太過放肆。
維諾收了手,然後小孩睜開眼後,一臉平靜地流著淚,說要誓死效忠自己。
維諾條件反射地微微挺直背,離小朋友遠了一點,不動聲色地擺脫關系。
不用,不必,不至於,旁邊家養貓的目光越發犀利了,維諾覺得面對譚遇的那半邊側臉已經被對方的視線戳麻了。
他微笑著擺了擺手,把蹲在旁邊的單純貓貓打發出去,“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可以的話幫幫其他被救助的人魚,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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