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在灼燒的喉嚨,仿佛被甘露灌溉後終於熄滅的野林,停下了淒哀憤怒的嘶鳴。他站在原地,好像第一次擺脫了從前的噩夢加諸在他身上的烙印。
這是他夢裡曾經出現過的情景。
西裡爾抿著唇,好幾次想抬起頭對王露出一個笑臉,都因為緊張失敗了。
他晶亮的琥珀色眼珠被額發擋著,落寞地對著地面抿嘴一笑。
他真是太沒用了。說不出話就算了,連對人禮貌笑一下都沒有辦法做到。
當面對一個遙遠到近乎夢幻的對象,他能夠站在這裡,已經是用盡他所有的勇氣和好運了。
沒用的家夥。眼底微微泛起熱意,他在心底不甘又無可奈何地對自己說道。
娃娃臉的少年端著茶盤進來後一句話沒說,低著頭放下茶水和杯子,扭身就走,酷酷的樣子看起來有點高冷傲嬌。
但是那個背影莫名有點垂頭喪氣怎麽回事?
維諾若有所覺地看過去,“等等。”
垂頭喪氣的背影頓時一僵。少年慢慢扭過頭,睫毛顫抖,琥珀色的眼眸小心抬眼看過來。
坐在沙發一側的青年微微歪著頭看他,黑發柔軟地垂下,發尾輕輕挨著潤白的頸根,點金的純黑色眼睛不似常人,反而有種異種生物的奇特詭異美感。
他開口說話,聲音帶著溫柔的磁音,像是山間清澈的溪流涓涓流過蔥鬱的青草地。那是西裡爾在星網上所見過的最美的場景了。
“你……還好麽?”青年這樣問道。
——然後小孩兒的眼睛明顯轉不動了,停在維諾身上無法移開。
很快,那雙眼睛就泛紅冒起了透明的淚花,瑩瑩地堆在眼眶邊搖搖欲墜。
維諾眨眨眼,“……”我沒欺負你啊你不要亂哭。
他本來也不想叫住人的。
維諾感受到的情緒波動很奇特……非要形容的話,就是一隻小兔子竄進一個小花園裡撒歡狂奔,恨不得跳出兩米高來,卻表現出一副害羞鼴鼠的模樣,恨不得鑽進地裡,好讓別人都注意不到他。
但是真的沒人注意到它時,它又傷心欲絕地縮進地洞,咬著草根悲歎自己果然沒人愛。
有時候並不是他要主動去探究別人的精神狀態或情緒,而是那些波動傳來時,自己就像一架無法屏蔽信號的信號塔,不管什麽信號,都會照單全收。
除非時刻用精神膜把自己的精神體包裹起來,隔絕外界信號。但這種精神膜如果不能時刻有意識地保持,過一會兒也就自己消散了,外界的情緒信號還是會傳遞到他這裡來。
雖然有點累,但有時候也會幫助自己快速分辨所面對的人的真實情緒狀態。
就比如這個外表看起來內向冷漠的娃娃臉,內心已經哭成一隻渾身顫抖睜著蛋花眼流淚的汪汪了,表面卻還是一副安靜的模樣。
那種違和的安靜是怎麽回事啊,維諾見不得看起來乖乖的孩子受委屈。
譚遇坐在維諾邊上,不動神色地翹起腿拉了一下褲邊,把屁股下褶皺的布料拉平整——剛才坐得太著急了,布料都搓在一起了,有點硌得慌。
拉完布料後,他就看見剛才一聲不吭的小孩抬著一張很能激發維諾父愛的臉嫩,眼淚汪汪地瞅著維諾。
男人有一瞬間無語:怎麽一個個的都愛對著我老婆冒淚花啊。
西裡爾抿抿唇,小心看了一眼王身邊的銀發男人。
啊,首領看起來不太喜歡王對別人有太多關心。
他雖然和人交流少,但很能讀懂空氣和別人的情緒,當下搖搖頭,對維諾擠出一個笑容,指了指自己好像被什麽東西哽住的嗓子,然後搖了搖頭,又低頭對維諾鞠了個躬。
謝謝您注意到我。
“你過來。”王對他招了招手。
……王是在叫他過去吧?
西裡爾遲疑地眼神恍了一瞬,見首領並沒有露出更加不滿的情緒,這才慢慢走近王。
黑發的青年注視著他,左手拄在沙發椅靠上抬起,停在半空中,修長的指骨如溫潤的玉石一般,在自然放松的狀態下微微抖動。
西裡爾的視線完全被那隻手吸引了。
他走到王的身邊時,格外自然地蹲跪在青年腳邊,下巴微抬,忐忑地仰起臉,以一種獻祭臣服的姿勢將自己脆弱的脖頸露出,不動聲色地讓自己的臉頰無限靠近又不接觸王的指尖。
在西裡爾短暫的生命中,沒有得到過太多命運的愛戴,他曾經以為被首領的組織救出來,恢復神智,就已經是宇宙對自己的厚愛了。
即使背負著永遠沒有辦法治好的傷疤,他也甘之如飴。
但當眼前這隻手輕輕放到自己頸邊,握住他的命脈時,西裡爾的艱難地吞咽口水,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這種偏向好運的預感是那麽強烈,好像命運突然砸向自己一顆炸彈,轟然爆開,然後自己收獲了無法想象的獎勵。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渾身的肌肉都在緊繃中微微顫抖。
握住他脖頸的那隻手,掌心貼著他的喉結,剛好將他被灼燒壞的聲帶部分完全包裹住。
一股清涼柔和的能量隨著手掌的附上,穿入他脖頸上薄薄的皮膚,一路向下,直到那股能量遊遍全身,連他自己好像都被融化在這股能量中。
西裡爾的嗓子治不好,可能一輩子都得這樣了,聲帶被腐蝕的地方已經愈合好,但它不會回到曾經完好的狀態了。這是經過組織裡好幾個醫生給他治療後,一致下的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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