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被髒東西纏上的惡心感覺, 雖然僅僅是一瞬間,這股說不出的不對勁已經令夙平郡王無法再開口。
眾人皆不敢直視帝王,自然無法體會到夙平郡王那股子詫異恐懼的體驗。
以薑欒的視角來看,只見夙平郡王剛吐出半個字來, 就再也無法辯駁, 顫抖著身體趴在了地上,大口喘息著,如同癲癇一般。
永昌帝收拾好自己的眼神,風輕雲淡道, “既然你現在不想開口,那就隨孤回宮慢慢交代吧。”
在皇帝的授意下,侍衛上前一左一右將夙平郡王的架起。
夙平郡王仿佛泄了氣的氣球般, 完全失去了方才城牆上撒潑的勇氣,竟是半步不能行走,隻被人拖走罷了。
這個巫妖王先不說平時做人如何, 但對待兒子上絕對沒話說, 此時竟毫無反抗的被捂嘴帶走, 令薑欒十分納悶。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 想觀察下夙平郡王是什麽情況, 卻被絳紫色的衣衫擋住了視線。
是北定王。
“你隨我來。”北定王對薑欒道。
向來好面子的王爺此刻臉紅的跟關公似的, 顯然是強忍著恥辱和不忿,氣急了。
薑欒生怕被殃及池魚,扶著同樣快被氣暈厥過去的齊玉恆道,“敢問王爺有何吩咐?草民還要照顧老爺子回府休息。”
北定王深吸一口氣,勉強對薑欒露出個“和藹可親”的笑容,“這是陛下的命令。”
如今齊紹康不知道趁亂跑去哪裡了,齊紹麟先前又被齊玉恆支出去到北定王府找人了,此刻只有薑欒一人在齊玉恆身邊。
但既然是皇帝的吩咐,薑欒也無法不聽從,低頭看了眼手上扶著的老人。
齊玉恆沒有睜眼,捂著自己的胸口勉強衝薑欒點了點頭,示意他既然是皇帝的命令,那就去吧。
薑欒隻得跟著北定王走了。
……
永昌帝命令侍衛將夙平郡王押回宮後,既沒有立刻審問,也沒有將他打入地牢,而是找了處僻靜的院子將人鎖了進去。
待回到天祿閣,白曦鶴提著個籃子,早早守在書房殿外等候兒多時。
皇帝看也不看他,揮手喝退眾人,悶著頭走進書房內,門也不關。
不到片刻,房內傳來一陣砸摔東西的動靜。
那噪聲震天響,內侍們顯然許久沒見皇帝發這麽大的脾氣,一時間戰戰兢兢的站在殿外,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白曦鶴則一臉淡定的在旁靜靜地等著。
待砸摔聲靜下來後,白曦鶴又站了片刻,提著籃子就往書房裡進。
“白公子!”內侍趕忙攔了上來,“陛下還沒有傳召,這……”
白曦鶴衝小太監笑笑,“陛下之所以開著房門,就是等著我進去呢。”
“……”
內侍們一臉莫名,攔也沒攔住,眼睜睜看著白曦鶴走了進去。
書房內一片狼籍,簾幔塌了半邊。
白曦鶴輕手輕腳的走進去,見永昌帝背對著他站在光線昏暗的角落裡,小心翼翼的將籃子擱在桌上。
“陛下,小心氣急傷了龍體。”
白曦鶴溫和的說著,從籃中端出降火的涼茶。
皇帝一聲不吭的繼續站著,無聲無息的。
白曦鶴想了想,道,“陛下氣的並非是夙平郡王醜聞攀扯皇室,拿民意來壓您,而是他這一通發瘋,將施勤之死給捅了出去。現今南疆守將空懸,朝堂百官定會趁機逼迫陛下早做決斷,用的卻恰恰是陛下不想用的人,這恐怕是……”
聽到此處,永昌帝才動了動,冷淡的說,“施勤是你殺的?”
突如其來的聽到這樣的指控,白曦鶴非但不恐慌,反而笑了笑,“施將軍是三大將軍之首,草民沒有這樣的本事。”
皇帝又問,“那天壽節上的刺客,都是你的人?”
這一次白曦鶴沒有回話。
永昌帝靜了一會兒,突然發出一聲肅然的冷笑,“殺的好。”
白曦鶴低眉順眼道,“但為陛下效犬馬之功罷了。”
皇帝呵呵一笑,“那這次的事,你有什麽主意?”
“以草民的愚見,悠悠眾口,陛下不如先順了百官的意見,先解眼下南疆之急。”
白曦鶴說完,就小心的抬頭看著永昌帝的背影,揣摩他的心思。
永昌帝默了一瞬,“繼續說。”
白曦鶴道,“百官既然推舉丞相大人的人,那不如就順了他們的意思,讓杜鋒做主帥,李衡做副將。只是兩位將軍資歷尚淺,總歸需要得人指點,草民願推舉一民間高人……名喚仇捷途,隨軍做軍師,一同前往南疆。”
“只是南疆路途遙遠,又極為險要,中途恐發生許多意外,”白曦鶴笑笑,“若是杜將軍有不測發生,也可令李將軍頂上去,如此才是雙重保險。”
“不錯。”永昌帝難得誇讚了白曦鶴一句,“但不知這位仇高人此刻身在何處?”
“他攜一少年現在上京,隻待陛下的宣見,”白曦鶴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道,“陛下,實不相瞞,其實這位仇高人原先也不姓仇,而是姓張,還是陛下的故人。”
“張……張捷?”皇帝仿佛突然明白過來,玩味兒的說,“那所謂的少年……你是羽笙的人。”
“不敢欺瞞陛下,確實如此,”白曦鶴低眉順眼道。
皇帝沉吟半晌,問,“我兒可好?”
“小陛下一切安好,有張公公看顧,”白曦鶴回答,“只是思念陛下成疾,這壺涼茶還是小陛下親手烹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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