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情吐槽了半天,睿寶突然反應過來,輕咳一聲對薑欒道,“我就隨便說說,你別往心裡去,師兄他還是有優點的,他的優點、優點……”
在睿寶絞盡腦汁想齊紹麟的優點時,薑欒突然一臉嚴肅的站了起來。
“!!”睿寶被嚇了一跳,忙道,“你去哪?”
“找麟哥。”薑欒丟下這句話,快步走出房門。
睿寶跟在他屁股後面找補,吱哇亂叫了一會兒,“你兩口子要是打起來了,可別說是我說的啊!”
……
薄煙從檀香爐中如水一般緩緩流瀉而出,最後充盈了整個房內。
夕陽西下,又未到掌燈的時刻,因而房間內十分陰暗。
齊紹麟盤腿坐在床上,額間滲出薄薄的一層汗珠。
每次薑欒在房中見到齊紹麟這樣坐著,總以為他是在練功。
齊紹麟是在回憶《無刃雙訣》的功法和要訣麽?
並沒有。
實際上齊紹麟也確實是武學奇才,隻把《無刃雙訣》翻了一遍,便已在心中融會貫通,每日只需稍加練習便可。
普通人很難想象,齊紹麟在短短十幾年內就修習了百家武藝,化名“梟”行走江湖,也是為了遍尋未曾見過的秘籍與招式。
若非他有這樣的天資,當年逃難的仇捷途也不會冒險收下他做徒弟。
只是即便如此,真正與鐵面君交手齊紹麟還是落了下風,因為他所面對的根本就是個怪物。
但在看完《無刃雙訣》後,齊紹麟就知道這一切可以結束了。
這本書不重在招式,而在於心。
無刀無刃,亦無心。
在真正放下所有牽掛,以及七情六欲的時候,才能做到無敵的境界。
十幾年來的所學皆在齊紹麟一念間,變化組合千萬種招式。
但隨之而來的副作用卻是……所有痛苦的記憶如排山倒海一般壓了上來。
齊紹麟在心中不斷回憶美好的過往,試圖壓製那些痛苦。
但沒有用。
幼年時與父母一起生活的快樂時光已然模糊不清。
他能看到的只有披著父親皮的怪物與母親獨處一室。
一碗又一碗,似乎永遠喝不盡的黑色藥汁被怪物端來,強迫自己喝下去。
幼年的齊紹麟燒心裂肺的疼,總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第二天卻總能看到升起的太陽。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父母的遺體,皆成了一層薄薄的皮,被釘死在棺內。
看上去十分體面的祖父,也會一直這麽體面下去,所以祖父無視了自己的求救。
新來的繼父對他百般折辱,故意使人將他推入湖中時,幼年的齊紹麟一瞬間卻有了解脫的謝意。
若是死了,就這麽結束吧。
然而不死的命運,就像是他的詛咒一般。
所以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齊紹麟學會掩藏自己……實際上他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永遠浸入黑暗的湖底,殺死那些該死的人。
不能再繼續想下去。
齊紹麟開始回憶那一點點亮光,夜市上朝自己伸出的纖弱的手。
但他只要一開始回憶這點美好,隨之而來的就是薑家公子剛嫁入齊府時那張刻薄的臉。
那天夜裡他名義上的妻子與別的男人偷情,齊紹麟冷笑著在門口必經之處上安置了一枚珠子。
不動聲色的殺了他,這是他應得的。
齊紹麟仿佛看到自己的雙手沾滿了某個人的血,那具面朝下倒在血泊中的屍體。
不,他不是薑欒。
齊紹麟心裡最清楚不過,這個與他日夜朝思相對的人,不是從前的那一個。
但齊紹麟也知道自己絕不能繼續拿……他與娘子最珍貴的回憶做擋箭牌。
最痛苦絕望的回憶,一張張醜惡的嘴臉會衝刷掉那點美好,令最快樂的情感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他不能去想薑欒給自己的那一點好。
昨夜夜市上薑欒主動拉住的自己的手,那串糖球,入夜時的溫柔相處。
接觸的每一刻他都在愛上薑欒,但他不能去想,這些回憶會在仇恨的衝刷下變得冰冷起來,直到令他遺忘掉自己的真實感受。
所以齊紹麟只能去回憶最絕望的過往,最痛恨的人。
再給他一段時間,只要一點時間就好。
他就可以用最乾淨的雙手,從肮髒的漩渦中捧出那一點點美好。
只是現在留給他的,只有最極致的仇恨。
所有險惡過往又在腦海中不受控制的重新倒帶,齊紹麟緩緩握緊了雙手。
但下一刻房門大開,薑欒不管不顧的撲了上來,大喊道:
“麟哥!”
齊紹麟被猝不及防的叫醒,沒有及時控制好眼中流露出的怨毒和恨意。
好在薑欒根本不關心這個,隻一臉難過的撲到齊紹麟身上。
齊紹麟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了薑欒。
但沉浸在滿腔怨恨中的齊紹麟顯然還沒有調整好,不知道要拿出怎樣的態度來對薑欒,乾脆就選擇不說話。
薑欒卻抱著他自顧自的說開了:
“麟哥,是我從前想的太少,只顧著眼前那點兒事,很少過問你的感受。
之前你裝傻不願說的時候,我總想以後有的是機會,只等你自己開口吧;等你開口時,我又問的太少,丟下你便走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