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說,舔狗是不會因為主人排斥主人朋友的,他該愛屋及烏,因為愛江照雪,而善待江照雪身邊的所有人。
這對於一條吃慣了霸道獨食的野狗而言,是一種折磨。
可若因此能讓江照雪開心呢?
“昨日雲有行的折子已經送到了養心殿,還有七日,便會回京。”蕭濯別過臉,硬邦邦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是特意允諾他回京多留些時日。給他接風洗塵的宴席,就定在他回宮那夜,你會來的對麽?”
江照雪看了他許久,才道:“會。”
語調雖平淡,卻也溫和。
蕭濯忍不住轉過頭,回望他,啞聲問:“那這樣,你會開心麽?”
“……”沉默太久,就像拒絕。
蕭濯心中苦澀,垂下腦袋,兀自埋進他細膩溫熱的掌心。
半晌,頭頂又響起那人一貫冷淡矜貴的腔調,“一點點。”
蕭濯猛然抬起頭。
一點點開心而已,卻足以讓他的心臟為此失控跳動,激動的情緒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你……那你早些休息,明日……明日我還來看你好不好?”
江照雪不曾搭理他,扯下床幔,“看心情。”
“哦……”
許是被黑白傳染了,回宮時,苟詢還問他為何臉上掛著傻笑。
當然,蕭濯當了那麽多年的皇帝,喜怒雖不似他的君後那般內斂,卻也是高深莫測,還能被苟詢瞧出來,定是他難以自持的緣故。
他想,這種難以自持的愉悅,因江照雪施舍的愉悅,定能維持到明日他再次見到江照雪。
然而次日清早,他的好心情便無影無蹤。
雲有行這個逆臣,居然為了見江照雪,偷偷摸摸回來了!
“陛下,你昨日不是還說,江大人開心,你就開心麽?”黑白瞅了眼那棵被刀砍得枝葉零碎的海棠樹,大著膽子問。
黑白的確是暗衛營裡膽子最大的。
起初跟在無常這位兄長剛來暗衛營時,永遠陰鬱著一張臉,也不和人說話,孤僻得很,就連蕭濯都覺得他可憐,後來自從遇見那位花滿樓的紅紅,整個人都脫胎換骨。
蕭濯心頭火氣一滯,眉眼陰沉未退,轉頭看了他一眼。
長得倒是挺俊俏,就是整日戴著面罩,上半張臉比下半張臉要黑。
他忽然又消了些火氣,問:“雲有行,是不是沒朕白?”
駐守邊關這麽多年,自然養不出精致的模子。
黑白搖了搖頭,“陛下,上雲京的姑娘,什麽小白臉沒見過,就是得這種,才稀罕呢。”
“阿雪才不是上雲京那群只看容貌的姑娘。”蕭濯燥鬱地踹了一腳樹,海棠花瓣落了滿地,“不就是打仗麽?朕也會打仗,怎麽就不像他那般,每次回次京,還要在街上嚷嚷阿雪的名字,生怕旁人不知阿雪與他認識!”
“陛下,你醋了。”黑白慢吞吞道,“舔狗就是這點不好,每次紅紅與旁人說話,我都只能偷偷在角落裡吃醋。”
蕭濯皺眉道:“朕不是給了你玉佩,還沒把人贖回來?”
“紅紅說,他不喜歡被束縛。”黑白輕聲道,“他把錢都還給我了,之前我的錢,也根本沒送到他那,都是花滿樓的媽媽偷偷以紅紅的名義騙走的。”
“他什麽都不知道。”
“陛下,您別學我,自作多情,是要遭報應的。”
蕭濯:“……”
報應?
他的報應,早就來了。
……
今日休沐,正好快到端陽節,江照雪受不住無杳與十七來回勸他多出去走走,便出了門。
朱雀大街到處可見端陽節才有的小玩意。
江照雪隨意在一處小攤前停下,目光落在一串五彩繩上。
“這位公子,要不要買幾串吉祥如意的五彩繩給家裡人?帶了可以保平安的!”攤主是個小姑娘,見他目光停住,連忙介紹起來。
“還有這香囊,送給心上人最合適不過了。”
前世今生他與阿姐都多病多災,圖個吉利也好。
江照雪正欲吩咐無杳掏銀子,忽而一聲清亮含笑的少年音從身後傳來,“阿雪!”
他微怔,轉頭望去,雲有行坐於馬背上,依然是劍眉星目神采飛揚,肩頭尚且帶著黃金臂膊,見他望來,若無旁人地衝他招了招手。
再眨眼,對方已騎著馬走至他身旁,朝他伸出了手,“阿雪,別來無恙。”
那一眼,並未有任何複雜的情思,隻含著心照不宣的笑意。
“這句話,應該我問才對。”江照雪勾唇,“有行,別來無恙?”
“新得的好馬,整個上雲京也找不出第二匹,不上來坐坐麽?”雲有行挑眉,“莫不是還是和小時候那般,不好意思?”
年少時初見,雲有行瞧不慣他這般一步三喘比姑娘家還要嬌氣的病秧子,他亦鄙夷,世間竟有此等粗鄙之人。
第一次學騎射,他因身子虛弱,無法獨自拽住韁繩,蕭覺有意緩和他們的關系,便讓雲有行教他騎馬,只是雲有行自是不會好心教他,反而笑話他是小姑娘,連騎馬都要旁人坐在後面扶著。
後來,他尤其排斥與人同騎一馬。
江照雪冷冷掃了他一眼。
雲有行雙手作投降狀,“行,是我的錯,小時候那些事,咱們不提行了麽?就是城郊的桃花謝了,我覺得你會喜歡,想帶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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