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冷冷盯著那張臉,竭力按捺住拔劍將人捅死的衝動。
蕭濯武功遠在相府暗衛之上,他絕不可貿然行事,更不可連累父親。
他垂眼斂住殺機,敷衍作揖,“四殿下,奉旨行事,得罪了。”
睡椅上的男人猛然睜開眼,像是從噩夢中驚醒,雙目布滿血絲,直勾勾盯著他瞧。
一眨不眨地盯了半晌,又坐起身,繼續盯著他瞧,從上到下,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江照雪擰眉移開目光。
哪怕知曉前世蕭濯就是這般對他一見鍾情,喉間的厭惡卻幾乎要溢出來。
“你們如何搜查是你們的事,只是——”蕭濯終於從魔怔中緩過神,懶洋洋地,嗤笑一聲,“若是誰沒長眼不小心惹怒了那群崽子,生死可不歸我管。”
他手下的獒犬也跟著齜牙咧嘴。
四皇子府裡的獒犬可不止這一隻,每一隻的名字江照雪都記得。
這些獒犬雖被蕭濯馴服,不會見人就咬,但連狗繩都沒有,誰能保證自己會不會突然倒霉。
但江照雪一聲令下,眾人硬著頭皮也要上。
江照雪並不想與蕭濯獨處,怕自己藏不住殺氣,轉身欲走,卻聽無杳一聲驚呼,“大人!”
回頭,只見阿柴不知何時從蕭濯手下跑了出來,犬齒叼著他的衣袖,尾巴興奮搖晃。
江照雪蹙起眉頭,拽了拽袖子,沒拽出來。
與蕭濯有關的一切,都讓人厭煩。
“阿柴,回來。”蕭濯盯著江照雪被咬住的衣袖一角,臉色微沉。
阿柴仍舊沒松口,尾巴甩在江照雪身上。
他回頭,譏誚扯唇:“不聽話的狗,殿下還是用繩子拴住比較好。”
“早聽聞相府規矩繁雜,連條狗都要束手束腳。”蕭濯坐起身,挑眉,“今日一見,不外如是。”
“家養的狗套上狗繩,是為了告訴旁人它已有主。”江照雪冷冷道,“只有沒人要的野狗,人嫌狗憎,還以自由安慰自己。”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更何況他眼中的譏諷涼薄毫不遮掩。
蕭濯豁然起身,大步走近,在無杳的驚呼聲裡攥住江照雪的手臂,將人壓在梁柱上。
江照雪吃痛擰眉,掙脫不開男人如鐵鉗般的手,冷冷吐出兩個字,“放手。”
“你敢罵我是野狗?”蕭濯渾身戾氣就連叼住青年衣擺的獒犬都往後縮了縮,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低聲道,“上一個罵我是瘋狗的人,墳頭草已經三丈高了,江照雪,誰給你的膽子?”
江照雪偏頭躲開炙熱的鼻息,“臣不過就事論事說狗,殿下若非要往自己身上想些莫須有的事,臣也無法。”
他任由蕭濯審視,眼眸冰冷至極。
的確無人敢這樣與蕭濯說話,但江照雪敢。
人人皆知,江相嫡子江照雪,冰雪聰慧,清冷孤傲,十六歲被陛下欽點狀元,十八歲受封大理寺少卿,他的官途一片坦蕩。
哪怕是太子,在這位伴讀面前,被刻薄譏諷都只會無奈以笑應之。
蕭濯看了他許久,目光暗沉地松了手。
“大人,四皇子府已搜查完畢,沒有疑點。”大理寺的官吏陸續回來複命。
江照雪上輩子就查過一次,自然知曉是這麽個結果。
“臣便不叨擾殿下休息了。”他撣了撣被男人抓皺的衣袖,“臣告退。”
緋紅身影轉身走得毫不留戀。
蕭濯站在原地,眼中戾氣翻滾,無處發泄。
“嗷嗚……”阿柴失落地垂下尾巴,將蕭濯無意識的動作學了個十成十。
蕭濯一腳踹過去,氣急敗壞,“養不熟的蠢狗,瞎認什麽?你看他搭理你嗎?”
阿柴不慎滾進水溝裡,成了落水狗。
一旁的侍從端著葡萄,小心翼翼上前,“殿下,這些葡萄……”
蕭濯從不愛吃這種要剝皮的麻煩玩意。
他冷冷道:“扔了喂狗。”
侍從暗道可惜,這可是只有宮中貴人才能吃到的西域葡萄,殿下當真不知珍貴。
*
江照雪按照前世記憶,直奔戶部侍郎府,搜完證據,便回宮複命。
至於結果,應也與前世別無二致,不外乎戶部侍郎的女兒麗妃在后宮被太后磋磨,好不容易懷上的龍胎都因一次跪罰流掉,陛下老來得子本是欣喜,奈何礙於孝道無法發作。
麗妃恨極,咽不下這口氣,暗自傳信給兄長,每夜子時在府裡作法。
恰逢前些日子太后頭風犯了,一病不起,太醫束手無策,隻好命欽天監夜觀星象,竟看出是巫蠱之禍。
自古以來,膽敢在宮中行巫蠱之事,都只有一個死字。
江照雪從不信這些東西,可重生一回,有些事似乎不能再以常理揣度。
回府時,已是深夜。
江照雪在無杳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目光微挪,竟瞧見端王府的馬車。
“阿姐回來了?”他微微一怔。
看門的小廝笑著應道:“大小姐今早便回來了,說是想念老爺和公子,回來看看。”
前世,除卻江家滿門下獄,江照雪最遺憾之事,便是沒能見到阿姐最後一面。
那是他成為君後的第三年隆冬,西域使臣入京上貢,他恰逢病中未曾出席,蕭濯沒了顧忌,便喝多了酒。
醉醺醺地跑來巫山殿,親密時更是不知輕重,但江照雪起初能被蕭濯打動,七成都來自對方過分優越的相貌與極具野性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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