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捏著瓷白杓子,手上皮膚比瓷杓還要細膩,骨節分明並不會讓人當做女子,指尖卻泛著點粉。
和唇瓣一樣粉。
誰家當官的,和江照雪一樣不是白就是粉?
蕭濯眸光晦暗,緊緊盯著他因吞食明玉羹而滑動的喉結。
江照雪天生就該藏在華麗的宮殿裡,被他獨有。
許是屋中氣氛過於詭異,趙全安莫名對江照雪身側這名闖進來的貼身侍衛發怵,匆匆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離開了。
餓狼似的目光越發沒有遮掩,江照雪忍無可忍,松開瓷杓,冷冷抬眼:“沒見過男人?”
“男人多的是。”蕭濯在他身側坐下,全然將自己先前氣急敗壞吃醋的模樣拋之腦後,端起他吃剩的明玉羹仰頭一口吞進腹中,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目光毫不遮掩地在他眉目間逡巡。
“就是沒見過江大人這般俊俏的,稀罕得緊。”
江照雪扯了扯唇,沒說話。
他並不意外,一見鍾情,其實不過就是見色起意。
前世就算他顏色再好,蕭濯十年只能看著他一人,也會厭倦,也會愛意消減。
如今重來一次,新鮮勁沒過去,便連他與蕭覺的關系也能容忍一二。
若是前世的蕭濯,從來沒有容忍二字,只會在榻上逼他妥協。
想要的東西與未曾得到的東西,在蕭濯這裡,從來分明。
“天色已晚,四殿下該走了。”江照雪面無表情趕人。
“嘖,急什麽?”蕭濯用手裡的碗,又盛了一碗鴿子湯,語氣帶著哄人似的暗啞,“等你喝了湯,我再走。”
說著竟是要親自喂他。
江照雪盯著他碗中香氣撲鼻的白色湯汁,隔著朦朧的霧氣目光上移,是蕭濯故作深情的臉,他倏然一陣惡心,擰眉偏過頭。
“聽話,就喝這一碗。”蕭濯沉聲道,“今夜不會太平,你若不多吃些,怕是沒力氣再顧及旁的事。”
江照雪聽懂他言外之意,卻還是吩咐無杳,“重新拿個碗。”
話落,轉頭看向蕭濯,淡淡道:“臣有潔癖,從不與旁人共用碗筷,殿下不會介意吧?”
第23章 他甚至不配與蕭覺相提並論
出乎他的意料,不過是片刻不見,蕭濯竟已收斂了先前的戾氣,漫不經心地把碗擱在桌上,道:“換唄。”
無杳神情微妙,匆忙下去找到趙府的管家尋了個乾淨的碗。
再重新盛了一碗鴿子湯。
還未遞至江照雪面前就被蕭濯奪了去。
“喝湯。”蕭濯舀了一杓送到江照雪唇邊,定定望著他,十分耐心等著他張口。
好似這碗鴿子湯,非喝不可。
江照雪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終於張口。
不燙不涼,鹹淡適中,可謂是唇齒留香,一點刺都讓人挑不出。
最重要的,這個味道太過熟悉,前世他曾嘗過無數次。
“你會下廚?”江照雪斜睨了他一眼。
前世的蕭濯並不會下廚,直至後來四皇子府裡混進了奸細,將毒下在了江照雪的膳食裡。
江照雪昏迷了三日,醒來才知皇子府裡那位面容慈祥的老廚子被蕭濯丟進了馴養獒犬的籠子裡,連骨頭都不剩。
自此蕭濯再也不敢信任任何人,只要涉及他的飲食必須親力親為,從一竅不通到連江照雪都不得不稱讚他手藝極好,只花了半月時間。
那時江照雪曾多次不讚同這般,認為蕭濯身為皇子,又在奪嫡最緊要的時候,精力與時間都該放在正事上,甚至還因此大吵一架。
那時蕭濯卻堅持說,與他有關的事,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若他身子有恙不能陪伴身側,即便是奪得皇位也無任何意義。
江照雪心頭觸動良久,更是動用了家族全部的底牌,隻為將蕭濯送上皇位。
哪怕父親罵他瘋魔至此,他亦在所不惜。
他認定的事,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夠更改。
但自阿姐死後,他們之間似乎永遠隔了些什麽,再加上蕭濯政務繁忙,再未為他親手下過廚。
而後數年,更是不堪再提。
此刻重新嘗到多年前的味道,江照雪心中並無半分歡喜,只有懷疑。
為何這一世的蕭濯現在就學會了下廚?
難道因為他的重生改變了什麽?
“畢竟是蕭覺養的鴿子,當然要親手拔毛剝皮才能煮出好味道。”蕭濯又舀了一杓,直勾勾盯著他,“再不喝掉可就冷了。”
江照雪垂眸斂住疑慮,難得沒有刻薄冷嘲,安安靜靜喝完了一碗鴿子湯。
咽下最後一口,他側頭避開蕭濯欲幫他擦拭唇瓣的手,自己抽出帕子,不緊不慢擦拭掉唇上的湯汁,“不勞煩殿下。”
“現在知曉不勞煩我。”蕭濯嗤笑一聲,“先前在洗塵宴上,你怎麽就勞煩蕭覺幫你擦手指上的葡萄汁?”
江照雪扯了扯唇,“臣作為太子伴讀,年少多年情分,與四殿下如何能相提並論。”
“……”
屋中靜默一瞬,就當江照雪以為蕭濯必要掀桌離去時,對方只是強硬地扣住他的下巴,指腹極盡溫柔地摩挲過水色薄唇。
眸底似有墨色翻湧。
“喝了鴿子湯,氣色都好了,下次還煮給你喝好不好?。”蕭濯自顧自說著,不等他回答,續道,“早些歇息,後半夜可就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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