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根白色羽毛簌簌抖落。
江照雪責備地看了他一眼,擰眉道:“不過是隻鴿子,你至於如此?”
蕭濯氣笑了,重複他的話,“不過是隻鴿子?那你還想要他傳什麽?”
“這不是鴿子的問題,是他不懷好意!”
江照雪淡淡道:“他不懷好意,你也沒好到哪裡去。”
“你居然拿我與他比?”蕭濯咬牙切齒,氣急敗壞,掌心的鴿子險些要斷氣,“我能為你抗旨離開上雲京,他呢?最多不過是窩在東宮給你寫封信做做樣子,你這樣聰明,看不出誰對你更好麽?!”
“……”
江照雪靜靜看著他失去理智怒發衝冠的模樣。
蕭濯也很聰明,教他的東西從來不需要第二遍。
成為帝王的蕭濯就更聰明了。
這樣聰明的蕭濯,為何會看不出江家從無二心,為何會看不出他大張旗鼓處置宮女只是為了替他擋了麻煩。
蕭濯那麽聰明,看不出他是挑釁還是苦心替他籌謀?
此刻蕭濯反過來問他這個問題,他終於從自己心底尋到了答案。
當然看得出,只是偏要激起矛盾,然後品嘗對方的委屈與痛苦。
第22章 臣有潔癖,殿下不會介意吧?
前塵往事殘忍地在眼前剖開,愈發顯得蕭濯質問他的模樣面目可憎。
“你若非要這般想,我也無法。”江照雪自嘲一笑,轉過身去,淡淡道,“十七,走罷。”
“哦……”十七撐起船槳,目光掠過江照雪肩頭,看了眼他身後氣急敗壞一拳砸在樹乾上的男人,偷偷翻了個白眼。
……
江照雪回到府衙時,趙全安已候在他下榻的屋子外。
手裡捧著幾本帳本。
見他走來,趙全安連忙露出笑臉,“江大人,這是自水災後雍州各縣的帳本,勞煩您查閱。”
江照雪隨意抽了一本粗略翻看,其余的便被無杳接過。
“這麽晚趙大人還整理出帳本送來,實在辛苦。”他淡淡道。
“這都是下官應該做的,不辛苦。”趙全安笑眯眯道,“方才大人去壩上視察,都未曾來得及用晚膳罷?下官命人重新準備了幾個小菜,大人嘗嘗?”
江照雪合上帳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了然:“看來三殿下對趙大人準備的晚膳不大滿意。”
說是晚膳,實則是獻女。
方才在回來的路上,十七便告知,晚膳時蕭朔不但不滿意那一桌素菜,還當著知府幾位姑娘的面掀了桌子,直罵趙全安不知廉恥也妄想攀龍附鳳,明日便要傳書給父皇。
就算蕭朔再沒腦子,再胡鬧,這事要是鬧到天子面前,遭殃的都是趙全安。
“三殿下吃慣了山珍海味,雍州尚在水深火熱中,小官實在做不出一桌好菜,便想著讓小女彈首曲子,誰知惹惱了三殿下,此事若是捅到陛下面前,我丟了官事小,若是因此耽誤治水流程,下官此生難安啊。”趙全安歎了口氣,暗自打量江照雪的神色。
丞相之子,又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郎,便是所有世家貴族湊在一起,也再選不出第二個能比得過江照雪的夫婿。
只是方才在府衙門前,江照雪顯然對於他的奉承不為所動,甚至不喜,他這才將主意打到那位三殿下身上。
誰知這位三殿下雖天真,脾氣倒是一點就炸,惹急了便要上奏陛下。
並不如他所猜想的那般好拿捏,還不如與另一個聰明人說話。
“聽聞雍州有一道名菜,喚作明玉羹。”江照雪點到為止。
“有有有,來雍州一次,不吃一次明玉羹怎麽行?”趙全安側目朝手底下的人使了個眼色,回頭笑著與江照雪一起進了屋子。
無杳沒忍住,小聲道:“大人,您分明不喜歡他,幹嘛要應下來?”
江照雪瞥了他一眼,“你與十七,也該餓了。”
先前他不吃,只是不想被趙全安纏著無法脫身。
無杳抿唇:“大人都沒吃飯,我們當然也不會去吃。”
七菜一湯,江照雪只要了一碗明玉羹,其余的都留給十七與無杳。
剛嘗了一口,便有人一腳踹開攔在屋外的衙吏,端著一鍋煲湯大搖大擺走進來,繼而擱在桌上。
抬眼一看,是蕭濯無疑。
無杳好奇地伸長脖子,只看見一片白湯與蔥花,“這是什麽肉?”
蕭濯看向江照雪,似笑非笑:“鴿子肉。江大人一路風塵,身子又虛,得吃點肉補補。”
趕路一月,的確不曾見過葷腥。
江照雪不嗜食,對葷腥與否從不在意。
但余光瞥見吞咽唾沫兩眼放光的無杳,他沒再說什麽。
至於這鴿子從何而來,顯而易見,不外乎是蕭濯為了表達他與蕭覺過分親近的不滿,故意做給他看。
無名無分,就理所當然地干涉他與旁人的關系。
江照雪垂眼斂住眸底的譏誚,不緊不慢舀起一杓明玉羹送入口中,舌尖一晃而過,舔去了唇上多余的糖水。
蕭濯目光灼熱地看著,早已將鴿子肉與蕭覺一並拋去了九霄雲外。
由於是臨時搭建的屋子,屋中陳設都很簡陋,不像巫山殿裡有蕭濯放置的夜明珠,也不似相府裡明燈數盞,徹夜通明。
只有一盞油燈,風從間隙裡吹進來,就左右搖晃,江照雪坐在其間,分外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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