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正好快午膳了,不如……”
江照雪打斷他,“蕭濯,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你想讓我教他什麽?教他如何喚你父皇麽?”
“我只是——”
話未說完,再次被冷漠打斷。
“你只是想找個借口讓我留在宮中。”江照雪微微仰頭,朝他逼近,手輕飄飄搭在他肩頭,淺紅薄唇貼近他耳垂,唇角譏誚上挑,“好以此成全你心裡齷齪的心思。”
刻薄至極的話語,卻在鑽入蕭濯耳中的瞬息,讓他渾身顫栗起來。
若即若離,似曖昧又冷漠,用來馴服一條狗,再容易不過。
江照雪不恨他,卻還願意馴服他。
第107章 卑微只能討來憐憫,討不來愛
“那阿雪……願意成全我一回麽?”
冷淡眼尾,淺紅唇瓣,以及那截因搭在他肩頭而從滑落袖口裡露出來的纖細皓腕,都在瘋狂勾起他骨子裡低劣的野性。
可眼前人如此脆弱,一撞便能散架,蕭濯只能死死壓住暗湧的渴求,藏起獠牙,故作乖覺。
“我不想吃你做的。”江照雪放下手,指尖從他衣襟處滑落,若有若無蹭過腰際,眸光冷淡斜睨他一眼。
骨子裡泛起無法消解的癢,卻尋不到究竟何處。
“我這就讓禦膳房準備,以天子規格,你想吃什麽,便吃什麽好麽?”蕭濯忙不迭道,目光緊緊跟隨他。
江照雪想起什麽,似笑非笑,“臣可不敢用天子的儀製,若是明日又有人上奏彈劾,陛下又該如何?”
蕭濯:“……”
蕭濯瞬間想起當初自己說過的混帳話,面色僵住,又心虛地挪開目光。
“不會了。”
江照雪站定腳步,扭頭看了他一眼,“什麽?”
蕭濯垂下眼睫,“做錯過的事,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江照雪好似笑了一下,下一瞬又疏冷下來,“你也沒有第二次機會。”
並未等太久,禦膳房的宮人一個接著一個端著菜肴走進來。
江照雪坐在禦書房內殿的一側窗戶旁,抬眼便能看見殿後庭院被宮人精心打理的花草。
只是那些花草,不知何時起,從鳶尾換成了白玉蘭。
眼眸再微微上抬,便能瞧見更遠處的一處水榭亭台,前世,蕭濯總嫌別的地方太遠,不能在處理完政務後馬上見到他,執意要將此處推平,成為巫山殿落座之處。
分明那樣近,但被禁足時,卻覺得一場大雪就足以比千山萬水還要難讓他們見上一面。
他曾無數次坐在窗前,什麽也不做,就默默望著大雪堆積,然後兀自沉思——要不就算了吧?
如果眼前人已面目全非,似乎已無愛的必要。
他可以不顧一切愛一人,可再愛,他亦無法允許自己委曲求全。
哪怕沒有那場禁足,他本來也打算等雪停了就離開。
“在想什麽?”蕭濯溫熱的胸膛貼上他削薄的脊背。
見他不搭理,又隻好添了一句,“阿雪,該用膳了。”
帝王的午膳格外豐盛,江照雪落座後,隨意掃了一眼,入眼皆是合他口味的清淡小菜。
“阿雪,我們已許久不曾這樣用膳了。”蕭濯唇角勾著笑意,望向他時,深邃眸中繾綣愛意似要盈滿眼眶。
江照雪曾經最喜歡他這雙眼睛,尤其在榻上失控之時,最深情。
“半年前不是吃過一次麽?”他淡淡道,執箸正欲夾菜,一塊魚肉已放進他碗中。
他頓了頓,到底沒像半年之前那般置之不理,咬了一小口咽下。
入口即化,不愧是禦膳房資歷最深的廚子。
“阿雪,半年已經很久了。”蕭濯無奈苦笑,自己不曾動過碗裡的飯,倒是一個勁給他夾菜。
“多吃些,都是你喜歡的菜。”
江照雪並不關心他餓不餓,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淡聲開口:“北蠻王一旦入了詔獄,想要出來便再無可能,明日西北軍回京,不會太太平。”
一側侍候的宮人連忙上前奉茶。
江照雪接過,淺嘬一口,清苦自舌尖蔓延,不由眸光微頓。
竟也是他一貫喝的綠茶,也是宮中連宮人都不屑喝的粗茶。
以前蕭濯為了昭示對他的恩寵,巫山殿中不論吃食還是旁的,都隻管用最貴最稀罕的。
江家知曉他喜好的不外乎那幾個親近之人,不會告訴蕭濯。
所以那麽多年相處,蕭濯從一開始就能知曉他的喜好,只是還自以為地賜下恩寵。
現在想要挽回他,就知道用心了?
江照雪沒了逗狗的心思,面無表情放下茶盞,冷聲道:“刑部下午還有事,臣先告退。”
說罷起身就要走。
分明剛剛還吃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蕭濯心頭焦急,又不得其中關竅,隻好不管不顧拽住他的手,蹙著眉,低聲下氣問:“怎麽了?是不是我哪裡又惹你不高興了?”
別過臉想要掙脫,沒掙開男人緊緊攥住的手,江照雪隱隱不耐,“松手。”
蕭濯盯著他擰起的眉,忽而福至心靈,匆忙開口:“我錯了。”
“阿雪,我錯了。”
江照雪莫名瞅了他一眼,“你又想說什麽?”
“以前……以前是我的錯,是我自以為愛你,將所謂的恩寵強加在你身上,從未想過你喜不喜歡,從未給你選擇與不喜歡的余地。”蕭濯不敢松開他的手,唯恐他轉身就消失不見,雙眸直直望入他眼底,竟帶著從未見過的誠摯而清澈的微弱光芒,“阿雪,我知道錯了,我現在明白了,我會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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