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人類,當然不知道妖物是如何去分這等級的。”他不好意思的攤了攤手,“雖然阿夜你總會說起大妖,但具體如何區分呢?”
“妖物以妖力來區分,妖力的深淺並不是像人類練功那樣,靠自己努力就能改變,它是天生的,從出生的那天起,一個妖物的等級就已經被判定,誰也無法改變。”
阿夜盤踞在樹枝上,李南落在它背上,看不到它的表情,只聽它平靜的說道:“一個小妖,無論它是什麽族類,就算它再努力再勤奮活的再長久,這一輩子,它都只是個小妖,改變不了形態,也鬥不過大妖。”
“可以說,妖物的世界就如同叢林,弱肉強食,雖不至於同類相食,但等級劃分十分明確,小妖遇到大妖,只有退避和聽令的份。”
“小妖自出生起,就注定了會被大妖差遣,畢竟這樣才能保全自己。”夜行遊女掩著嘴打了個哈欠,“你們把我的數斯給扔下山去,這下我又要找新的仆人了。”
她毫不掩飾的抱怨,李南落卻震驚於她話中的理所當然,“小妖一輩子都只能聽令於大妖,才能保全自己,那倘若不靠大妖庇護,又會怎麽樣?”
“被獵人抓去拿賞錢咯,或是被山野的農夫村民抓住圍毆致死,人類可不知道我們妖物還有大小之分,真正有能耐為禍的都是些大妖。”她低頭嘻嘻笑起來,“這點來說,小妖還真是好用呢。”
“你們不覺得利用同類十分可恥嗎?讓小妖為你們的所作所為背負罵名。”李南落忍不住說到。
“人類又有什麽資格說我們呢?你們的世界豈非也是一樣,那些成群結隊的獵人,來自什麽官府,他們不也可以任意處置山裡的百姓?”
夜行遊女滿臉疑惑,“為什麽在你們人類世界很正常的事,到了妖物這裡,你卻要指責我們的行徑可恥呢?”
李南落語塞,人類確實如她所說,也早早被劃分了等級。
廟堂之上和鄉野之間,做官的貴人和普通百姓,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而販夫走卒要想登上廟堂,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夜行遊女,也就是姑獲鳥,絕不是什麽小妖。
阿夜不耐煩的從樹上躍下,“再下去天都要亮了,趁著夜色,還不快走,你來帶路。”
夜行遊女並不想親自帶路,但數斯被大內近衛拿下,身邊的小妖們都作鳥獸散,沒有一個妖物敢帶著這對奇怪的組合逃避人類獵手的圍捕,無奈之下,她只能親自領路,只為了送走這對瘟神。
這幾座山,已經太平了十數年了,從未有過那麽多厲害的獵人,這些被叫做獵人的捉妖人和妖師不同,妖師只是驅使妖物,這些獵人可是會直接要了他們的命呐。
“你為什麽要擄走人類的孩子?”
忍了又忍,李南落在路上終是忍耐不住,脫口問道:“近日山中有孩童失蹤,想必是你乾下的事。那些都是幼童,你把他們擄走之後呢?”
前面帶路飛馳的夜行遊女停下扇動的翅膀,換成姑獲鳥的面孔,背對著他們,頭顱慢慢轉了回來。
“吃了。”
姑獲鳥發出像嬰兒啼哭般的笑聲,哇哇地笑,“自然是吃了呀,我要他們也嘗嘗自家孩子沒了的滋味,那種痛徹心扉牽腸掛肚的感覺……”
她嚶嚶嗚嗚的笑,笑的像是在哭,又好似哭的同時在笑,“吃到肚裡,就是我的孩兒了呀。”
她似哭似笑,翅膀拍動的聲音和如泣如訴的笑聲,帶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
李南落注視著那雙渾圓的鳥類的眼睛,眼前一暗,像是要被那雙眸子吸了進去,恐懼和心痛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
一張張嬰兒和孩童的面孔從眼前掠過,鮮血、啼哭、恐懼、痛楚、執念、悲戚……不知是被吞吃的嬰孩還是姑獲鳥的情緒,像一張巨大的網,將他拖向更深的黑暗。
心口一窒,他捂住前胸,幾乎已經愈合的蠱雕所噬的傷口突突的跳痛起來。
“愚蠢!她的妖力就是勾人魂魄迷人心智,你早就上過當,怎麽還不學乖!”阿夜大吼,歪過頭朝他肩上一咬。
這一咬,重卻不見血,把李南落咬痛的清醒過來,眼前就是阿夜那雙寫滿不悅的眸子,“看來誰要勾你的魂都簡單的很呢。”
第19章 落雁峽(修)
要以人類的定力控制自己不被妖力所惑,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何況李南落不是什麽高手,只是個尋常少年。
但他面對阿夜的不悅,莫名的心虛起來,自覺不該如此無用才是,否則還談什麽成為妖師。
“是我大意了。”他安撫的拍拍它的背脊,仍在為方才看到的景象後怕不已。
妖物,不是人類。
無論妖物的世界如何與人類相似,大妖的能力依然可怕到不得不忌憚,倘若他們沒有半點約束,在人世間橫行,那天下真的會大亂。
這些想法只在他的心裡,沒有說予和自己為伴的長毛妖怪。阿夜縱然與尋常妖物不同,但是,想必誰都不會喜歡自己被人忌憚提防吧。
他垂下眼,閉起了唇,一雙獸瞳盯著他,忽然湊近過來,半眯著,好像要看透他,“身為人類,不要想在妖物面前掩飾自己的想法,你如果要提防我,或是害怕我,不如從現在起,就此分道揚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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