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蹭點軍功,不算什麽,章兆康本來是這麽想的,這也是軍中慣了的利益交換,被李南落一句話問了,他猛地一抬眼,才發現這個貴人的眼睛裡帶了譏誚,竟然很是犀利。
“竟敢這麽和我們大人說話!”那全鎧的兵卒,一聲大喝,卻是膽子不小,衝著李南落吼的。
李南落抬抬眼,他本不想和這種被塞來蹭軍功的紈絝子弟一般見識,可有人不高興了。
夜蒼穹的嘴角似乎有些微揚,眼底卻一點都沒有笑意,他抬了抬手指,方才叫囂的兵卒整個人忽然被什麽提了起來一般,浮到半空。
他捏著自己的脖子,漲得一臉紫紅,雙手還在用力,喉嚨裡一聲都發不出,兩條腿猛踢著,但一點用都沒有,眼看著那一臉漲紫就要發白。
他身後那些將士都是尋常百姓參了軍,在此之前只聽說過妖物,大部分都未曾見過,哪裡想到妖物厲害起來是這樣的,一個個眼底流露出恐懼之色。
這人命,在妖物眼裡,豈不是如同螞蟻?!要捏就捏死了?
“侯爺大人!”章兆康也顧不得其他將士如何反應,眼見要出人命,露出怒容,氣李南落明知對方身份不尋常,還要有意如此。
“他可不能出事!他是三皇子的堂弟……”後頭這句,是壓低了嗓子說的。
三皇子母系那邊?李南落盡力去回憶,卻依然想不起三皇子的母親是哪位,他從來對這些皇族不感興趣,何況此人和三皇子相關。
魏無雍是太子,二皇子不理朝堂,三皇子便是那與趙崇雲有過乾系和謀劃的,他不找他的麻煩,已經算是不錯。
於是指了夜蒼穹,算是給章兆康指了條路,“你的兵卒是誰與我無關,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何況要求,也該求他,我可並未做什麽。”
他不是你的妖嗎!章兆康嘴角抽動,卻不想叫人以為他怕了這妖物,在他身後,手下將士一一在列,出行在即,正是提升士氣的時候,萬不能在此時露了怯。
“夜蒼穹——你把他放了!”章兆康一張嘴,習慣了罵罵咧咧,沙場之上的將軍,大都直來直去,此時心頭不快,開口怎麽會好聽?
“我的名諱是你能叫的?這是求人的態度?”抬起一根手指頭,夜蒼穹露出一個可怕的笑來。
就在他笑容扯開的同時,那兵卒的手腳也像被人掰開那樣,分別往四個方向去了,還用力拉扯,那人終於能呼吸了,沒等吸上一口氣,就發出慘叫聲來。
聽那慘叫聲猶如被人行了車裂,章兆康忍不住了,也顧不得身為大將的面子,“夜大人!夜大人!手下留情!”說到底,此人生死還不都是他要負責,此時不服軟,再等下去人都要涼了。
他覺得這個夜蒼穹真的敢殺人,取人性命!不是嚇唬人的。
見他央求,李南落覺著差不多了,對夜蒼穹點了點頭。
即便如此,夜蒼穹還有些不情願,長歎一聲,“目無法紀,身為兵卒,犯上僭越,敢對三軍統領不敬,這罪名當是不輕吧?如今就這麽放了了事,果然有章大將軍作保,有靠山就是不同呢。”
話落音,輕描淡寫,滿是嘲諷,那人掉在地上,可無人敢上前扶起他,由得他面無人色倒在那裡慘嚎著昏厥過去。
夜蒼穹一語中的。
此人犯上,本來就罪可當誅,章兆康根本沒有什麽站得住腳的理由保他,不過靠著自己的身份,是三皇子的堂兄弟罷了,軍中最是瞧不起這樣的人,上陣殺敵時候落在後邊,得功勞的時候卻搶在前面。
你說這樣的人誰會喜歡?哪個衝鋒陷陣的兵卒,會對這樣的人有好感?如今見他如此,先還恐懼,這會兒倒是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該!
章兆康只能讓自己的親衛將此人扶起來,心裡明白,東野侯這是拿自己在立威,統帥三軍,不是說起來那麽容易的,打了他章兆康的臉,等若是漲了他東野侯的威望。
第203章 大都督
李南落見目的已經達到, 也不再抓章兆康的把柄,此人與孫望義相熟,也立過一些戰功, 還算是個可用之人。
於是他翻身上馬, 鬼面好似一團黑色霧氣,繞在他腳下的地上, 眾人看去, 隻覺得東野侯身形之下, 壓著股可怕的氣勢,那片暗影擴張開來,隱約傳來詭異笑聲, 看一眼便叫人望而生畏。
“此人不用帶了,若你依然要帶他上路, 我便送他去黃泉地府, 算他個戰死沙場,給他個追封, 全了他的名聲,這不就是他家要的嗎?章將軍你看如何?”黑發拂動,面若秋水,李南落高高在上, 一眼望來仿若流雲, 微笑相問。
分明是笑問, 章兆康的感覺, 就像被野獸盯住了一樣,就和方才面對那個大妖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的冷汗從鬢角淌下,說不出半個字來, 只能點了點頭。
他並非是個膽小的懦夫,經過沙場征戰,哪一個怕死,不光不怕死,對於死亡還有種別樣的熟悉感,對危險的感覺比尋常人都要敏銳,這是無數次沙場經歷過生死才練出來的本能。
本能和直覺告訴他,這個李南落,盡管年輕,但只要他願意,他帶的這些人,在他手裡活不過幾息。
陛下這是封了個什麽大都督啊,這樣的人,直接出戰,還要他們做什麽!
章兆康心裡忍不住罵了幾句,又尋思著,這樣的人,若不相幫於華胥國,若是站在敵對一方……隻這麽一想,連他這個老將,心裡也升起一股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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