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內依舊是黑暗的,地下室內燈火通明,強烈的光線對比下,時岩那張扭曲猙獰的臉尤為清晰地落入時絮眼裡。此刻的時岩如同落入死局的困獸,在他最引以為傲的兩個兒子面前展露了最醜陋的模樣。
時岩躺在地板上,時絮和時牧站在樓上俯視著他,他很久沒被人這樣俯視過,而且是以這種最醜陋最狼狽的模樣被人看著,還是他曾以為能操控一輩子的兩個人。
憤怒、難堪、悲憤、絕望……
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將時岩逼入了絕境之中。
第一次,冒出了想死的念頭,但緊接著就被求生的意志給壓過了這個念頭。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現在就死。
他必須殺了那兩個小兔崽子,抹除他們看到的一切,誰都不能看到他的狼狽模樣。
“哥哥,你猜他在想什麽?”時牧看向時絮,目光中充滿了仰慕與崇拜。
今天之前,時牧也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時絮的,但以前,這些情緒還沒有這麽濃烈。
似乎在揭穿時岩的假身份之後,他將對真父親的崇拜敬仰全部轉移給了時絮。
時絮很不喜歡時牧的眼神,時牧仰慕的不是他,時牧仰慕的只是強者,如果有人超越了他,他會成為下一個時岩,或許會落得時岩一樣的下場。
“我不知道。”
時絮說謊了,他知道時岩在想什麽。
時牧:“我告訴哥哥,他在想什麽。”
時牧沒問時絮想不想知道,私自做出了決定。
地下室內光影閃動,腥臭的氣息從破洞處飄了上來,時絮屏住了呼吸,抑製了想要離開的衝動。
黑蟲傾巢而出,頃刻間就將時岩包裹,時岩虛弱的求救聲飄了上來,仿佛是故意般,黑蟲沒有覆蓋住時岩的臉,樓上的兩人能清楚地見證時岩每一個表情變化。
“他越在意什麽,我就越要摧毀他在意的東西,這樣的他很醜陋對吧!”時牧幽幽笑著,眼裡被瘋狂侵入,“這樣的人才不是父親呢。”
時絮想錯了,跟顧綏在一起不是對時岩最好的報復,眼前的情景,才是對時岩最好的報復。
時絮沒有做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做到了。
“救、救我……”
“時絮,你、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你姐死亡的真相了嗎?”
時絮全身煞氣畢現,時岩直到這種時候還妄想用謊言來求得一線生機。
他曾猜想,姐姐是被時岩派去世界裂縫絞殺汙染物了,他質問的時候時岩也承認了,他信以為真,最後是周伯給了他真相。
姐姐不是去裂縫圍剿汙染物,而是替時岩去找時岩根本就不在乎的財寶。
垂在身側的手被時牧托起,時牧幫他收緊了手指,讓他抓緊了手心中的匕首。
稚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如同魔音般蠱惑著他:“哥哥,他騙了你,他還在繼續欺騙你,想不想親手殺了他?”
“你想的,對嗎!”
“你其實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的對嗎?我幫你創造了這個機會……”時牧無比鄭重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這件事只有我們知道,我隻忠誠於你,相信我。”
……
祁愈在接到時絮通知的第一時間就帶人趕往了時岩的莊園,莊園離異種管理局有點距離,他們盡可能的加快速度,也花了半個小時趕到了目的地。
莊園內一片蕭條景色,祁愈沒在門口見到時絮,看到庭院內的地面被摧毀得不成樣子,心下不禁一慌。
時絮不是個盲目自大的人,既然選擇先通知他,就一定不會貿然闖入有問題的房子。
時絮不在門口等他們,就只有一種可能,時絮是不得不進房子裡的。
祁愈給時絮打了一通電話,沒能打通。
手下的人在幾分鍾內探查了房子周圍,確定沒有布設陷阱之後,祁愈指揮著人攻入房子。
想象中會遭遇重重危險,但他們輕而易舉就踏入了房子內,且沒有遭遇任何伏擊。
“副隊,這裡有情況。”
祁愈聞聲趕了過去,一樓客廳的地板凹陷下去,一群人圍在一個深坑前,皆表情驚愕地望著底下,喊話的那人是這群人中最鎮定的,才不忘通知祁愈,但他的樣子看著不比身邊的人好上多少。
祁愈有些疑惑,望進坑內時,露出了與這群人一樣的驚愕表情。
地下室已經被成群的黑蟲給淹沒,時岩那張蒼白的臉是黑色之中唯一一抹亮色,他的眼皮被蟲子的觸須撐開,被迫睜大眼睛,閉不上眼睛,他放棄了掙扎,用仇視的目光死死盯著頭頂。
濃烈的仇恨讓他忽視了周圍的動靜,等察覺到多出來無數道目光的時候,他的醜態早已全部落入外人的眼裡。
對上那些驚奇的視線的瞬間,所有的自尊被擊得粉碎,讓他再也沒了求生的希望。
他想閉上眼睛,麻痹自己,全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但眼皮被迫撐開,始作俑者仍舊在操控他,讓他飽嘗自尊被踐踏的滋味,輕飄飄的,就將他這輩子最在乎的東西給擊垮了。
祁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回想時岩剛才的眼神,他緩緩抬起頭,看到了樓上的時絮與時牧。
時絮的右手被時牧把控著,容色冰冷,仿佛是被魘住了般,看著時岩的目光仿佛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
時絮手中的匕首閃爍出銀光,時牧不知道在時絮耳邊說了什麽,隔著這段距離,祁愈也能感覺到時絮周身陡然爆發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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