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聽海鷗小姐講過他們如何分別,回來的旅途如何驚險。又聽她講一路上遇到了什麽夥伴,打倒了怎樣的邪惡之徒,收獲了哪些寶貴的經驗。比如短尾黑羽的鷗最陰險,鮭魚群裡跳得最高的那條總是最美味,以及縱觀北海所有飛鳥,還是她的羽毛最閃亮。”
“她向我們展示精心洗梳過的羽毛,拍拍手就變成了飛鳥。”
“窗外的海鷗鳴叫著迎接她,鷗群盤旋上空,人們紛紛抬起頭,我認不出海鷗與海鷗的區別。但艾格隻用一眼,無數隻相似的白色飛鳥裡,他知道她的翅膀是哪一對。世界上最神奇的羈絆之一,血脈和手足。”
“當他伸出手,海鷗停上他手臂的時候,我感到很高興,想要撿起地上的羽毛,想要為這個魔法鼓掌,或者做點別的什麽,讚美天氣,讚美大海,讚美輪船上的每一位。”
“離開的時候我想,如果人魚也可以預示著祝福、晴日和一切好運,如果死人可以複生、海鷗可以變作少女,那麽伊登·布朗——一個一無是處的笨蛋,成為艾格的大副,這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是吧?”
“是的,首先我已經知道一位大副的職責是哪些,艾格那麽忙碌,而我每天都有很多時間,去學習,去搞懂那些航海術、操帆指揮、甲板的秩序、武器的使用,以及許多暫時還沒出現的難題。”
“控帆少人的時候,我攀上了桅杆的最高處,扯過纜繩,從天空那麽高的地方滑下來,落地沒有摔倒,腿也沒有軟,甲板上的水手和海鷗給了我一點喝彩。”
“除此以外,我還學會了火.槍這種武器。埃裡克是一位格外好心的騎士,教給我各種知識,把火.槍遞給我之前,他搓了點黑色的粉末讓我辨認氣味,反覆提醒我火.藥的危險。”
“火.藥。我以為自己會很害怕,腦子裡會冒出各種頭破血流的畫面。但那會兒我只是想到了艾格讓我寫下的那卷羊皮紙,它是怎麽製作,它該怎麽點燃。我發現我知道那是什麽,我很快開了我的第一槍。”
“也許這就是勇氣。”
群山是銀色的,迷霧將島嶼層層包裹,像場隨時會舒展的夢境。
從窗口望去,故土已經成為了天際雲彩中毫不起眼的一抹。海面平靜無垠,但艾格知道海面之下有條黑尾正在離開迷霧,向這艘輪船靠近。
“曾經我也以為自己是被海神選中的子民,身負拯救的使命,畢竟哪個女孩能生出翅膀、變身海鷗呢?”
“後來我長大了。”
“長大就是知道你的兄長遇見了一條神奇動物,不管是經歷還是身高,都要比你更酷一點。”
紅發少女坐在書桌上,聽完室內簡短說來的旅程,從盛夏群島的一條人魚,到自己變身海鷗的祝福,很是多愁善感了一番。
感慨間隙,吃掉了手邊最後一塊餅,始終不忘輪船至今空白的名字。
“所以……這艘船真的不能叫藍莓餡餅號嗎?”
艾格從窗外收回視線,向她遞去一杯果汁,“或者這個?無限橙汁號。”
“好吧,這種難題就交給我吧。”
她一口乾掉果汁,繼續催促他把那些故事展開講講。尤克作證,哪怕是在女孩最愛聽童話的年紀,她也沒有對哪個故事這麽著迷。畢竟,還有什麽故事能比重逢後各自的經歷更激動人心呢?
信天翁送來的書信堆積手邊,艾格埋頭紙筆,一邊書寫,一邊回答她源源不斷的問題。
盛夏群島的過往告一段落,伴隨著她對醫生老頭的罵罵咧咧,堪斯特島被一筆帶過。潘多拉號的事情引得她對尤克意見很大,“什麽,你在船上那麽久,他都沒有偷偷給你送塊餡餅嗎?”
講到初登海蛇號的經歷,她才聽了個開頭,就眉頭直皺,“陰險的海蛇竟敢威脅你。”說到海蛇號上那間守衛森嚴的艙室,更是拍桌而起,“這是軟禁!他限制你的自由!”
眨眼一個大活人就變成了一隻海鷗,在書桌上來回蹦了兩下。
“天殺的德洛斯特!活口還有剩嗎?屍體在哪裡?我要在他們頭上拉屎!”
是誰放飛了她?你總不能指望一個野生了五年的女孩滿嘴文明話。艾格伸手一撈,一把撈過撲扇的翅膀,給海鷗腦袋順毛。
“我們的敵人可不少,先省省力氣,以後還有機會。”
接著他一邊向她展信,一邊告訴她如今北海的內憂外患。她認真聽完了,第一句是先把這個宰了,第二句是再把那個也宰了。艾格答應了前一個,又答應後一個,最後說起事情總得一步一步來。
“幸運的話,再過兩三個春天?我們可以試著回來。不管怎樣,阿比瑟接下來的季節比這裡熱鬧多了,你會喜歡的。”
鳥兒安靜下來,在他肩膀上窩了個巢。
“這不是一場安全的航行。”艾格感到了羽毛的溫暖。想起這匆忙的出發,她還沒來得及回城堡看上一眼,“你又得跟我一起去流浪了。”
“你管這叫流浪?拜托,艾格。”她扇動翅膀,旋風般圍著他飛了一圈,“這叫冒險!”
窗外,晴空比海更藍,翅膀的聲音從甲板高處傳來,早有準備的船員們紛紛伸手投喂,堅果,魚乾,那些手掌裡的零食她照單全收。翅膀掠過低處,短喙扯起纜繩的一端,幾圈繞行後,偷懶打鼾的水手被打了個五花大綁的結,引起陣陣笑聲和驚呼。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