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滄余前傾身體,這樣他的視線就低於屠淵。他又露出了那種楚楚可憐的神情,對屠淵柔聲說:“有你寵愛我就夠了,不是嗎?”
屠淵笑著抬起手,摸到了滄余沾血的臉蛋。
“永遠不要把命運交付到另一個人手中,小魚。”他用溫暖的手指描繪著滄余的面頰,“寵愛不是出路,掌控並不可取。希望它在美麗的同時也勇敢、堅強,這才是我們對待深愛的事物應有的態度。”
“這可怎麽辦,除了這張臉以外我什麽也沒有。畢竟我只是……”滄余思考措辭,“一條可憐的小魚。”
屠淵從餐桌另一側拿出不知何時準備好的信封,推到滄余面前。
“你有的,小魚。”屠淵說。
滄余抽出紙張,只看了個標題就不再閱讀。他捏皺了信封一角,看向屠淵的目光劈裡啪啦,要燃起來了。
“刀俎實驗室的第十三條人魚,”屠淵自若地背出內容,“危險程度S級,戰鬥值五顆星,心理素質五顆星,適應能力五顆星。”
“是又怎麽樣。”滄余嚴陣以待,“我已經告訴過你,科爾文和瑪琳從小就把我當人魚養,訓練我在水下憋氣和戰鬥,在我身上做實驗。而且衛弘今天已經給我注射了轉化劑,如果我是人魚,我這會兒早就露出魚尾了。”
屠淵微笑,稍微挑眉,說:“我可一字未提你是人魚。”
這才意識自己自投羅網,滄余沒忍住羞惱的情緒。他的手開始向那把被拋棄的餐刀靠近,但屠淵先把刀握在了手裡。
“我想說的是,”屠淵慢條斯理地說,“你擁有的武器遠不止美麗的臉龐。”
滄余忽然也笑了,說:“你要試試嗎?”
屠淵搖頭,說:“咱們倆在一條船上。”
說著,他調轉餐刀,把刀柄放進了滄余手裡。
“藍家的人已經從警署取走了實驗筆記,但他們隻拿到了有關其余十二條人魚的記錄。”屠淵的狀態很放松,“怎麽處理這幾頁筆記,要不要用刀劃開我的喉嚨,選擇權都在你手上。”
屋子裡有片刻的沉默。
滄余把筆記湊到燭火旁,全部燒掉了。
他沒有碰那把刀。
火舌吞掉了老舊的紙,兩個人半身的影各自搖晃,各有風姿。屠淵用附滿血汁的手舉起酒杯,笑著說:“敬暢遊不沉。”
滄余也舉起酒杯,說:“敬堅強如火種。”
他們在火焰上方碰杯,然後一起抿酒。
滄余動了動鼻尖,聞到股很清新的甜味,然後香爽濃烈的液體如同愛撫般滑過他的舌,細微的爆炸充滿了口腔。他把酒咽下去,感受著熱度進入身體,愣愣地望著屠淵。
“不習慣?”屠淵關切地問,“第一次喝酒嗎?”
滄余點點頭,有些癡迷地說:“水裡有空氣……”
“是氣泡酒,”屠淵笑著解釋,“桃子味的。”
“哦。”滄余好奇地問:“那人能在這裡呼吸嗎?”
“很遺憾,”屠淵回答,“不能。”
滄余頗覺可惜地抿了抿嘴,然後又喝了一口酒,接著又喝了一口。他小酌不停,直到酒杯見底,才偏頭對屠淵笑著說:“很好喝。”
他此時的笑和之前完全不同,水淋淋的大眼睛變成彎月,唇瓣如同花瓣,面頰透出紅暈,皮膚看上去質感極妙。
這才是真正的猶如孩童!
“它,”滄余對屠淵認真地說,“在操\\我的舌尖。”
屠淵少見地愣了。
他意識到,他面前的這條小魚以前滴酒未沾,而現在,在喝了一小杯桃子氣泡酒之後,小魚醉了。
***
半個小時後,屠淵帶著滄余進入他的書房。
此時的滄余重又擁有了潔淨的面龐,因為屠淵幫他都擦乾淨了。雖然用手食肉快\\感十足,但屠淵殿下其實患有潔癖,並不希望滄余身上沾有其他生物的血和油膩的湯汁。
“小魚,”屠淵讓滄余坐在他的書桌上,“給你看看我最新的作品。”
此時的滄余已經完全醉了,不過沒有昏迷不醒也沒有大吵大鬧,他只是格外乖巧。酒後的他和平日的偽裝合二為一,幼稚地晃著小腿,等待著屠淵的展示。
屠淵坐在書桌後面,把類似擺件的東西搬上桌面,將在上面的天鵝絨布匹的一角交到滄余手裡。
屠淵蹺起腿,看著手捏布匹卻毫無反應的滄余,知道滄余在等待自己的下一步指令。屠淵滿意地笑了,說:“揭開看看。”
滄余照做了,發現那下面是一座小型白石雕像。一隻老鷹栩栩如生,展翅高飛,而它的利爪下正抓著一個少年——一個渾\\身\\赤\\裸、驚慌失措的少年。
而少年的面孔,和滄余幾乎一模一樣。
更稚嫩,更年幼,更無助,但毫無疑問,這就是滄余。
“喜歡嗎?”屠淵問,“這是我最滿意的作品之一。”
滄余感覺有點不對勁,但他的大腦沉墜,酒精在血管裡發熱,讓他無法做出正確的反應,甚至沒有問屠淵這雕像的來源。他只是愣愣地看著屠淵伸手,用慘白的手指輕柔地撫摸自己……不,是撫摸雕像。
從微曲的頭髮開始,到眉弓、眼瞼、鼻梁、頰面、唇邊、脖頸、胸膛,再到那小巧可愛的不可言說。
而雕像上這些被屠淵撫摸的地方,也在滄余身上燎起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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