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離開這裡,”滄余再次把臉埋進屠淵頸側,小聲說,“我想回家。”
如果不是屠淵殿下的臉色太難看,隊長真想再表一次忠心。不過他還是獲得了為屠淵和滄余烘乾外套,然後等候在套間門口的殊榮。屠淵和滄余整理好出來,就由他護送兩人離開。
門開的時候隊長伸出手,想扶穩剛才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先生,然而屠淵抱著滄余稍微側身,沒有看他一眼。
“美妙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屠淵垂眼,對滄余遺憾地低語,“假如下次再到這裡來,希望也如今晚一樣快樂。”
大廳裡人頭攢動,屠淵卻如刀刃般直破而出。
雨已經停了。
草地吸飽了水,在燈和月之下散開濃厚的香味和光澤。隊長沒了撐傘的理由,只能退後兩步,帶著人跟在身後。
滄余從屠淵肩上探出腦袋,往後瞧了瞧。
“為什麽他們都拿那種眼神看著你和我?”滄余問。
“因為,”屠淵說,“他們都以為咱們做過了。”
滄余問:“那有什麽關系?”
屠淵說:“在他們看來,我把你弄得走不動路。”
滄余亮出尖牙,一口咬住屠淵肩膀。
隔著衣服,又或者滄余並沒有真的用力,總之疼痛細微。屠淵笑了,說:“這樣只會讓他們誤會更深。”
“放下我,”滄余說,“我自己走!”
但是車已經到了,司機迅速打開車門,屠淵將滄余送進後座。
“回家了。”屠淵坐進車裡,說:“我帶刺的藍色小玫瑰。”
司機按出擋板。
“我才不是你的花……”滄余說,“我根本就不是花!”
“好的,”屠淵重新來,“你是自由的小魚,不倒的樹木,閃耀的星辰。你遠比花堅韌、美麗、充滿野性。”
並不精於言辭的滄余暫落下風。
但是接下來的一整路,滄余一個字都沒有和屠淵說。
第18章
藍血
怪石盤踞的小山上沒有一棵樹,海風拂擊,敲響紅色的牆壁。多麽古怪的風景,這一整座別墅都是紅色的。
而更加令人驚栗的是,這房子內部的四壁和家具,也統統都是紅色的。香薰味道也過於濃鬱了。這地方孤獨地佇立著,仿佛晚空下的一滴血淚,一簇燃燒過頭的火焰。
藍允漣安靜地穿過昏暗的客廳,向樓梯走去。
“你回來了,”細軟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我的女兒。”
阿角從壁爐邊寬大的扶手椅中探出身,離開相熟的陰翳,將削瘦毫無血色的側臉暴露在暖光下。他注視著藍允漣,眼眸無波無瀾。
藍允漣頷首,說:“父親,晚上好。”
“你……”阿角緩慢地翕動嘴唇,看不出來是因為無力還是不想說話。他最終說:“好久不見了。”
“抱歉,父親,”藍允漣說,“最近一段時間很忙。”
阿角沉默片刻,說:“你母親在樓上。”
藍允漣點頭,說:“請允許我先去和母親道別。”
阿角問:“道別?”
“是的。”藍允漣輕聲回答,“裂縫計劃將在三天后正式開始,我會乘坐光軌,前往大崩海角。”
她在樓梯上回首,但阿角已經坐回了椅子裡。藍允漣垂下目光,聽見父親很輕地嗯了一聲。
藍允漣沒有再回頭。
二層走廊盡頭的房門緊閉,兩名穿著燈芯絨長褲的女傭盡職盡責地把守在門口。她們高挑又健壯,皮膚黝黑。她們挽著袖口,露出的手臂上都是豐盈的肌肉。
女傭們對藍允漣欠身,恭敬又關愛地向她問好。藍允漣虛握住門把手,小聲問:“母親最近還好嗎?”
“很不錯,”一名女傭回答,“前天哭了一場,除那以外,一直很平靜。”
藍允漣說:“辛苦你們了。”
她進入房間,這裡的地板和四壁同樣都是紅色的,地上鋪著厚厚的紅色羊絨毯,藍允漣走在其中,一點兒聲響也沒有。但是坐在窗邊的女人已有所感,忽然回過頭,對藍允漣露出驚喜的笑容。
今晚的她看上去狀態不錯,藍允漣也笑了,溫柔地叫她:“母親。”
“我的寶貝,”藍千露向藍允漣伸出手,“快點過來。”
她穿著淡紅色的絲綢睡裙,坐在搖椅裡,綴滿蕾絲的裙擺像花叢般鋪開。藍允漣跪坐到她腳邊,把臉枕上母親膝頭。
藍千露垂首撫摸藍允漣的側臉,描繪藍允漣的眉眼。她們長得很像,一樣美麗,一樣優雅,發色和瞳色都相近。只是藍千露的眼神太空洞了,她注視著藍允漣的雙眸過於寧靜,如同日落黃昏。
“我的寶貝,”藍千露問,“你好不好?”
“好,”藍允漣輕輕地說,“很想母親呢。”
“我也想你,我的寶貝。”藍千露撫摸著女兒柔軟的卷發,期待地問:“你能不能再也不離開媽媽?”
藍允漣無法回答,她合上雙眼,問:“您好不好?”
“好啊,很好很好。”藍千露似乎不能理解女兒為什麽這樣問,“我昨天喝了覆盆子酒,見到了你的外祖父,我問了他一些問題……但是我不記得他是怎麽回答我的了。我還帶他參觀了我的房間,他說很好看。”
“嗯……”藍允漣睫毛顫動,“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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