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沾得到處都是,緩緩被水衝散。
滄余一\\絲\\不\\掛地坐在浴缸裡,冰冷的水從花灑中不斷墜落,流得到處都是。滄余用剃須刀劃開右側的胸膛,讓血湧出得更快、更多。
他以為會沒事,但他高估了自己。他閉上眼,視野中反而出現更多,他又回到了刀俎實驗室,還有狂夢歡場的地下世界。馬戲團成為引信,回憶將他炸得稀爛。他拖著巨大的陰影,沉重艱難地走到這一步,終於遇到了第一張倒下的多米諾骨牌。
滄余指尖流暢,用自己的血在牆上寫。
——othalion[2]。
水把血字衝下去,就再寫一次,傷口要愈合,就再次用刀片劃開,而且劃得更重,劃得更深。他沉淪於這樣的反覆,仿佛經歷高\\潮般間歇地揚起脖頸,發出痛苦與快\\感交雜的低吟。
滄余揮汗如雨,眼眶泛出極其嚴重的血色。屠淵推門而入時,他正將手指深入刀口,沾取更多更濃的鮮血。
聽見聲響,他動作停頓。
屠淵的那聲“小魚”被壓散在水珠墜擊裡。
第19章
玫瑰
屠淵尋著血腥味進來,和滄余有片刻的靜默而視。滄余赤\\身\\裸\\體地坐在水中,胸口和手上都是血,頰面也沾到了。
屠淵低聲叫他“小魚”,滄余翕動著失血而慘敗的唇,最終什麽也說不出來。
冷水淋頭而下,大雨一般將他罩在下面。隔著這輕薄的濕簾,滄余美麗木然的臉孔猶如屍人玩偶。
屠淵毫不猶豫地進入浴缸,迅速靠近緊縮在盡頭的滄余。水花推湧在滄余下巴,將他的長發完全衝散了。
“小魚,”屠淵不動聲色地用手掌抹掉牆上的血字,低聲溫柔地說:“不要這樣。”
滄余毫無反應,他像是被某種負面情緒吞噬了一半的靈魂,而剩下的那一半,只能支撐他繼續自主呼吸。幾個小時前的神采奕奕和甜媚笑容都是假象,摘下面具,他傷痕累累。
屠淵再次叫他,他還是一動不動。
屠淵握住滄余的手腕,輕輕地將滄余的手指帶離胸口的刀傷,然後為滄余洗淨雙手,直搓得肌膚泛紅。兩個人在水中短暫地十指相扣,屠淵很用力,滄余垂眼去看,睫毛投下的陰影顯得很無助。
“小魚,”屠淵說,“看著我。”
滄余緩慢地抬起眼。
他雙眼的藍是屠淵見過的最悅目的顏色,就算神光皆無也不顯得木納,反而天真無措,讓屠淵怦然心動,又覺出疼痛。
屠淵拽過睡袍裹住滄余,滄余也不反抗。屠淵順著將滄余抱起來的動作,俯首吻在滄余額間,沙啞地說:“今晚小魚的眼,是無風無浪的大海。”
滄余如墜夢境,望著屠淵,連眨眼也很慢。
屠淵將滄余抱回臥室,這屋子正散發出一種舒鬱沁人的花香,滄余在屠淵肩頭閉著眼,沒忍住嗅了嗅。屠淵察覺到了,把滄余放上柔軟的大床,然後劃著火柴。
藍色的玫瑰布滿了房間的每個角落,地板、桌面、床頭、窗前,就連吊燈上也攀附許多。帶刺的梗和尖形的葉恰到好處,嬌小明亮的貓爪草點綴其中。某個瞬間,在燭光裡,它們似乎流動起來,另成一個夢境。
這裡變成了星空,也變成了大海。
“我忙於為你準備禮物,卻忽略了你在傷害自己……”屠淵單膝跪在滄余面前,虔誠地說,“對不起,小魚。”
滄余不回答他,想要後退,卻被屠淵握住了腳踝,帶著放到自己膝頭。滄余掙了一下,不舒服地蹭掉了睡袍。
他的身體上疤痕遍布,向屠淵展示出他被電擊、被割裂、被擊打、被捅刺的過去。但他的肌膚質感和完美比例讓那些傷瑕不掩瑜,他依然如同精雕細琢的象牙雕塑一般美好。
他用腳尖踩著屠淵,這姿勢非常神奇。
“小魚……”屠淵調整呼吸,不得不起身,讓那可愛如花朵的粉團離開自己的視線。屠淵在滄余身側撐手,輕輕地問:“你喜歡嗎?”
滄余似乎沒有明白,問:“喜歡什麽?”
“藍色玫瑰,和大海顏色相同的花。”屠淵將床頭的玫瑰拿給滄余,“貓爪草是太陽,藍玫瑰是大海。”
他不顧尖刺,折斷花梗,將玫瑰花放到滄余耳上。
像是給小魚在鬢邊佩戴上一小團海水。
屠淵說:“我把太陽和大海,都送給你。”
“小魚,不要再傷害自己。”
他離得這樣近,悲懇低語,眼眶血色濃重,眸子熠金,像是從那深淵裡迸發出的光芒,穠豔的美感噴薄而出。滄余望著這雙眼,猶如身墜一場日出。他們的每一次目光交匯,都是星體的碰撞,屠淵的每一次靠近,滄余都像是站在海風的最中心。
全身都被浸透了。
有那麽一個瞬間,滄余想要點頭。
他還想要親吻屠淵。
但他腦中尚存理智,胸口的傷也還在發疼。被屠淵蠱惑到了這件事讓他感到羞憤,所以越是想要沉淪,他就越是表現得冷情。
“沒有用,”他伸手推屠淵,“你的貓爪草和藍玫瑰,都留不住我。”
“那,”屠淵不退反進,問,“小魚要怎樣才能開心起來?”
滄余用蔚藍的眼看了屠淵很久。
滄余說:“回家。”
這一刻他的眼裡漫起蒙蒙大霧,往昔的清澈之感消弭殆盡。淚意積少成多,滄余猛地仰起頭,用手擋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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