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的骨頭皮肉五髒六腑,無一不忍受著劇痛。
裴諝隻想憑著現在吊起的一口氣,把顏煜安全帶上去,再耽擱,他恐怕就真的挺不住了。
“阿煜..”裴諝再次轉過身,“到我背上來。”
沒有你我活不成,顏煜不知道這句話的真假,但卻知道裴諝絕對不會把他自己留在這。
他垂下頭,終還是爬上了裴諝的背。
“你的手臂...”
“無妨。”
裴諝背著顏煜撿起地上的短劍走到洞穴外,已經斷了的左臂愣是抬了起來。
“抓緊我,千萬不要松手。”
顏煜聞言抱緊裴諝,緊緊抓住對方的衣服。
他們掉得不深,若是裴諝沒有受傷,帶一個人爬上去不費吹灰之力。
可眼下一隻手臂骨頭斷裂,還撞出嚴重的內傷,正常呼吸已經是極限之事。
每往上爬一步,汗水和血水便一層一層地外沁,滴滴答答沿著峭壁流下去,連帶著身後顏煜的衣服都被染濕。
顏煜歎了口長長的氣,勉強幫裴諝擦了下脖子上的血和汗。
“你何必呢裴諝。”
裴諝無暇旁顧,望著眼睛不遠的距離生出希望。
拚進全力踩住上一層的外凸的石頭,撐住手臂猛地一躍帶顏煜一同摔到了懸崖之上。
“咳咳咳咳咳....”顏煜躺到地上,一手捂住胸口,一手翻翻找找掏出張浦給的藥倒進嘴裡幾粒,良久才緩解些許。
他側過頭,裴諝躺在他身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如同被血泡過一般,看著嚇人。
“裴諝?”
他伸出手指去探裴諝的鼻息,似有若無。
“你還起得來嗎?”
顏煜坐在那看了對方一會,慢慢爬站起來,天蒙蒙亮,密林中有些許霧氣。
按照來時的路線,再往北走不久就會進入禺陽城。
再從禺陽到屈支,便只剩七日路程。
“你要死了嗎?”
得不到任何回應,裴諝的胸口已然看不出起伏。
顏煜沉默少頃,轉身邁開腿往南走去。
他帶不走裴諝,裴諝死後,便不會有人再往屈支取藥救他,所以他要回去。
江州在最南面,那裡這個時節也不是很冷,百花剛有凋零之勢,仍綠草如茵。
他知道他回不去了,但他要死得近些,離他的家近些。
可走了不到半裡路,顏煜卻忽然停下腳步。
裴諝到底有沒有死?若是沒有,他要把裴諝丟下等死嗎?
腳步陷入猶豫,半晌他轉過身,終是踏上了回程。
一來一回沒有多遠,可對於久病將死之人卻費了不少功夫,等顏煜回到裴諝身邊時,天色又亮了不少。
他腿上一松坐到裴諝身側,俯身下去耳朵貼到對方胸口,細細聽了許久,才感受到還在跳動的心臟。
“裴諝?裴諝?醒醒。”
顏煜從裡襯掏出帕子將裴諝的左肩傷口包扎緊,推推裴諝又拍拍臉頰,還是沒有一絲反應。
“裴諝?進了禺陽城就有大夫了,你醒醒,堅持一下,裴諝?”
裴諝聽到他的聲音眼皮微微動了動。
“裴諝?”顏煜湊近晃了晃對方,這次又沒反應了。
有沒有什麽能刺激到裴諝的事情呢?
“屈支人攻入邊境了,裴諝,你再不醒過來,就要亡國了,你好不容易擺脫妖物謬言,坐到皇位,統一天下,難道要將這些拱手讓人嗎?你要讓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顏煜掐了下裴諝的胳膊:“裴諝,你醒醒啊,我拖不動你,你不醒過來,我只能自己走了。”
“不..”裴諝睫毛顫動,“不要走...”
顏煜怔了下,是啊,裴諝在意他,但...有多在意他呢?
他俯身湊到裴諝耳邊,猶豫少頃道:“重光哥哥?你聽得到嗎?”
裴諝微微蹙了蹙眉毛,顏煜尋到希望,看來有戲。
“重光哥哥,你要堅持住,你要帶我去屈支,取到靈藥救我,讓我活下來,然後我就再也不走了,永遠留在你身邊,陪著你一輩子,好不好?”
顏煜扶住裴諝的腰,撐著身子聲音盡量溫柔。
“重光哥哥,你答應帶我去屈支救我的,你不想我活下來?不想和我一輩子在一起嗎?”
再說什麽,對方都沒有了反應。
顏煜停頓少許,他沒辦法拖走裴諝,對這個人他已經仁至義盡了,生死各聽天命罷。
他剛準備起身繼續上路,一隻手突然摟住他的腰,猝不及防將他帶入懷裡。
“裴諝?”
裴諝睜開疲憊的眼睛,呼吸很是艱難:“你...說得..是....是真的嗎?”
“什麽?”顏煜愣愣反應了過來。
那些當然是哄騙的話,若能活下來,他一定會走,聖旨都寫好了,但此刻若說實話,裴諝應該就堅持不住了吧?
“是真的,我願意永遠留在你身邊,你堅持住,我們一起去禺陽城尋大夫,然後去屈支。”
裴諝眼中重新匯聚光亮,他抬手扣住顏煜的後腦將人帶到眼前。
但在唇瓣只剩一寸之距時,他忽然松開手,偏過了頭。
渾身血汙,髒得厲害,還是別碰阿煜的好。
一切發生太快,那隻手松開,顏煜才反應過來裴諝要吻他,忙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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