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路乾巴巴地說道,眼神有些閃爍。
不用了——
按照平日的習慣,楊思光險些就這麽脫口而出。
可偏偏就在這一刻,酒吧門口的玻璃門似乎晃動了一下。
楊思光已經無從去判斷,究竟是自己精神過度緊繃,亦或者是低血糖產生的幻覺,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真的撞到了鬼,在那一瞬間他確實看見在酒吧的玻璃門倒影裡,仿佛有一道修長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他毛骨悚然地打了個冷戰。
然後他意識到,至少在這個夜晚……他一點都不想給一個人呆著。
“好。”
然後他聽到自己對許路說道。
*
很顯然就連許路自己都沒有想到,楊思光真的會答應跟他回宿舍。
回去的一路上,男生都顯得有點興奮過度。
簡直就像是怕楊思光中途反悔,一出酒吧的門,許路便飛快地打了個的士將他和楊思光一同送回了A大的宿舍樓下。
因為時值大四,宿舍樓的管理相當松懈。不多時楊思光便已經被許路領著,坐到了他們宿舍的下鋪上。
按照許路的說法,這時他的另外幾個是室友,都已經不怎麽回來住了,於是整間宿舍裡便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樂得自在。
“……那幾個家夥交女朋友的交女朋友,在公司當廉價實習生的當實習生。反正我都好久沒見到他們了,你也別太拘謹,找個自己喜歡的地方睡下就行。哦,對,被褥都是新的,我給你鋪上!”
許路來時還有點激動,可等楊思光人真的到他宿舍樓裡了,他卻表現得有些手足無措,從衣櫃裡取出了被子和床單抱在懷裡,眼巴巴地看著楊思光。
楊思光這時也顧不得矜持。
從酒吧一出來之後,他的頭痛又開始複發,眼眶也連帶著一直在脹痛。
這時候他隻想找個地兒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最好,還可以不要再做噩夢,不要……不要再被曾經期待的人糾纏就好。
所以他最後也只是隨意指了靠近門口的一張下鋪,自己取了被子床單鋪好後便頹然地躺了上去。
許路在這時相當殷勤地給他端來了水,跟前跟後,眼睛精亮,神采奕奕,渾然沒有之前在手機裡痛哭自己六級失利時的痛苦。
見他如此表現,楊思光也只能勉強自己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了一會兒,正在他神思恍惚的時候,卻猛然間聽到身旁那人語氣凝重地問道。
“那什麽,思光啊……我要是問了,你別生氣啊。”
“嗯?”
“就是,那個,你跟黎神,他真的沒啥關系吧?”
楊思光陡然一驚,早已魂遊天外的靈魂猝然落回了體內,他猝然轉頭望向了許路,只見那人正坐在他對面的床上。上鋪的影子落在男生臉上,讓他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為什麽突然這樣問?”楊思光喃喃地問。
“自從黎琛去世之後,全年級好像就你……就你一個人,像是完全失了魂。我看他哥那天來學校都比你冷靜很多。說起來,這兩天你連陳教授的課都沒有去吧?你論文不是還在他手裡過?你之前可不這樣。”
楊思光恍惚了一下,這才想到自己這兩天確實還有幾節課。
而他早已拋之腦後。
“還有,其實我早就覺得,你之前似乎就對黎琛有點在意。黎琛那個人,怎說呢,我也老覺得他對你也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反正總覺得他有事沒事就要往你那瞄一眼,我之前跟你一起泡圖書館,好像還被他瞪過。”
“……”
“咳,剛才的話,你可以當我沒說……總是,你要是真遇到什麽問題,就跟我說好了。好歹,我們也是朋友嘛。”
許路結結巴巴說完落後。
宿舍裡沉默了很久很久。
許路訕訕笑了一下,沉默地去關了燈。
然而,就在黑暗籠罩宿舍後一小會兒,楊思光恍恍惚惚地,開了口。
“我想問你……”
“問,問我什麽?!”
許路一下子精神了。
楊思光的聲音卻一如既往的縹緲。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去世了。有人偷偷摸摸地,取走了你屍體上的一部分,留在了身邊……你會生氣嗎?”
“額,那人是跟我有什麽仇怨嗎?”
許路問道。
楊思光沒回答。
他便繼續道:“甚至都不給我留全屍嗎?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聽到許路的回答,楊思光隻覺得自己內髒似乎被絞緊了。
“偷屍體的那個人,原本也沒有想太多,他只是想留個念想,而且他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對死去的那個人說。”
隱約間,楊思光能感覺到,一道視線在黑暗中落在了他的身上。
應該是許路吧。
“我覺得,你這問題,問得有點超綱呢……”
許路遲疑了一下,才在另外一張床上小聲回答道。
“不過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我小時候的事了。那時我外婆過世了,我媽帶著我回了老家奔喪。其實老家那地方我每年寒暑假都要回去,熟得很,不僅我外婆平時也特特特疼我你知道嗎。結果唯獨那次我回去,當場燒得打擺子,晚上還夢遊,說夢話……後來回了城,我也一直不見好,反正把我媽蒸騰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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