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冷。
好冷。
冷到他已經完全僵直,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只能任由那黏糊糊,散發著腐臭血腥之氣的“黎琛”,一步一步拖著殘破的身體爬向自己。
屍體抓住了他的腳踝。
破損的指尖用力到仿佛想要刺破他的皮肉。
緊接著那東西攀住了他的腰肢,濕漉漉的,因為骨折而只剩下皮肉連接,柔軟冰涼得宛若某種林蚺般的胳膊一點點纏在了他的脖頸處。
血的氣然後。息變得更加濃厚了。
【“你拿了我的東西……*%¥@……”】
【“稍微……%¥@*……這麽髒……弄髒了……”】
因為極度的驚恐惡鬼落於耳畔的低語也變得格外含糊不清。
楊思光甚至無法理解,“黎琛”到底在說什麽,但他能感覺到那人聲音裡極度的怨毒與憤恨。
冰冷的眼淚不由自主湧出了眼眶。
“對不起……”
楊思光喃喃道。
雖然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把那聲道歉說出口。
“我只是,我只是很……很抱歉。”
不知道什麽時候紙人已經自行動作起來,它們簇擁著楊思光,仿佛靈台上的花朵簇擁著那具漆黑的棺槨。
它們的臉也有了微妙的變化,木僵的眉眼中多出了些陰森的熟悉。
就在這時,它們那紙做的眼眶中忽然傳來了“沙沙”輕響。
幾秒鍾後,一條細長的紅蛇嗤然刺破了濡濕的瞳紙,朝著楊思光的方向鑽了過來。
一條,然後是另一條……
不知道什麽時候,地面上已經匯集起了密集的蛇群,它們毫不猶豫地,盡數爬上了楊思光的身體。
【“我一直在看著你呢。”】
一直緊緊攀附在楊思光身上的屍體緩緩垂下頭,那灰白色的死屍頭顱一直抵到了青年的面前。
【“一直……一直……”】
下一秒,屍體的下顎倏然松開,已經有些腫脹的舌頭掉了出來,卻在脫出口腔後逐漸化作了一條同樣肥軟腥臭的蛇。
那條蛇直接貼上了楊思光的眼睛。
它朝著楊思光的眼眶中鑽了進去。
*
醒來的那一瞬間,楊思光隱約覺得似乎有一隻冰冷濡濕的手正沿著他的臉頰一點點描摹。
他仿佛剛剛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掙脫,但又仿佛依舊沉浸在那被惡鬼,紙人與紅蛇糾纏的夢境之中。
楊思光發出了一聲異常淒厲的慘叫,掙扎著向後退去,結果卻是身體一空,差點整個人摔下地。
“小心——”
有人一把抱住了他。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之後,楊思光終於發現自己此時正在一間簡陋狹小的休息室裡。
這裡應該是殯儀館的內部員工用的,所以牆角的位置還擺了一張窄窄的行軍床。
楊思光之前便差點從這張床上摔下去。
黎帛如今正坐在床邊,一臉錯愕地看著蜷縮著身體,臉色無比蒼白的他。
男人的手還伸在半空中不曾放下,而他的手中正拿著一張打濕的手帕。
“額,抱歉,”對上楊思光的眼神,黎帛清了清嗓子,“你剛才一直在哭,流了很多眼淚和冷汗,所以我……”
說到這裡,黎帛遲疑了一下,錯開了話頭。
“你剛才在上香的時候暈倒了。”他乾巴巴地解釋道,“我已經讓家庭醫生來看過了。你是不是已經很久都沒有吃東西了?你的低血糖很嚴重。”
楊思光用力眨了眨眼。
他必須非常努力才能克制著不伸手去捂住自己的眼睛,即便到了此刻,他依然覺得自己的眼窩深處殘留著某些東西在內部蠕動抽搐時的詭異觸感,眼球也有些脹痛。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一直到此刻,心跳依舊未能完全平複。
“……謝,謝謝。”
遲疑了好久,楊思光低喃道謝,開口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啞得不像話。
“我確實,做了一個噩夢。”
他有些恍惚地應著黎帛的話頭說道。
剛才他所經歷的那一切應該確實就是噩夢……吧?!
殯儀館裡的空調溫度被調得很低很低,楊思光這時又打了個冷戰,才發現自己的那件黑色西裝已經脫下來了,剛才正被當成被褥蓋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西裝上面還搭著另外一件男士西裝,材質跟他的廉價西服完全不一樣,質地異常考究厚實。
是黎帛的西裝。
楊思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就這麽膽戰心驚,他有些手忙腳亂的將那一然搭在身上的西裝還給了黎帛。
結果伸手的同時,一抹鮮豔的紅色卻跳進了他的余光。
楊思光這才發現,從襯衫袖口探出的手腕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浮現出了一圈圈顯眼無比的紅色捆痕。
他的皮膚從來都比旁人更加白皙且細薄,也更加容易留下痕跡。以至於現在那圈捆痕上面隱約還能看見繩索表面的凸起紋路。
一眼看過去,就像是他的腕間纏著一條鱗片細密的紅蛇。
楊思光的動作瞬間僵住。
而黎帛顯然也瞥見了那讓人側目的痕跡,男人的目光微微一閃,若無其事地偏過了頭。
“我去看看外面還有沒有什麽點心,你低血糖需要多吃一點東西。”
Top